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好啊,那我就来指教指教。” 毛倡妓密集油亮的乌发在额前形成拨拨刘海,深青肤色的她翻起尖锐长指,随意撩弄了下发丝,一番痛斥三小妖缺乏规矩意识、底线思维,接着放肆地对着这些本土派妖精们评头论足,先是指摘起白泡儿这金鱼精儿眼球突出、颇为不雅,又讲那白狸精儿莉莉化形不熟,一对手爪子竟然还是毛茸茸的福瑞样子,徒惹人笑,再嘲讽那螃蟹精儿钳氏横行走路、毫无风范。 钳氏还算能忍得住,毕竟自得了机缘到修炼成妖年岁长久,还不至于为这言语羞辱破防,可白狸精莉莉可就和她际遇不同,她乃是觉醒了一丝上古妖族血脉的幸运儿,三十年来一向顺风顺水,待完全化形、炼就人身,就能跻身大妖境界,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加之天性泼辣,顿时骂道:“好你个油头垢面的吊死鬼!也不从批里滋泡黄尿来瞧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居然还敢对我们三姐妹指指点点!” 这话倒也没冤枉毛倡妓桥本小姐,为了维持毛发旺盛,常年暗害良家妇女、夺取凡人头发的她一向舍不得剪去青丝,务必把被害者的怨念恐惧深深留在自己的如瀑发丝间,本源介于成精死发和孤魂鬼怪之间的她缺乏典籍打理内息,形象自然比一般女妖糟糕许多。 “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的毛倡妓气得差点长发倒竖而起,抱着替神乐幸子大人找茬出气心理来的她也着实生出些真火,作为有点权力就要耍威风的她精通底层龌龊事情的处理方法,立马冒出一句:“果然,你们仨之前是假意致歉,心里嘛~早就对这府上法度不满已久了!我呢……省不得要替大人教训教训你们这几个目中无人的小妮子!” 敢反抗她的人身攻击就上纲上线到法度规矩,一招胡搅蛮缠、狐假虎威用得恰到好处,手持峨眉刺的毛倡妓毛发竖立,无风张扬,隐然外张,下一刻,只要三女胆敢反击,她就不介意废掉她们的丹田紫府,以示惩戒。 眼见事态闹大,不少怕事的排队榨取者都贴着墙壁、纷纷后退,缩到甬道那一端,唯恐惹火上身,而正好能一品自己小奶牛味道的未亡人和她的养成系恶毒萝莉则翘首以盼地等着结果,对本来只想立威的母女俩,如今这个结果也大为出乎意料。 忍不住一时之耻的三女和自家的狗腿子彻底杠上,而那些本来用以恶心她们、排在前面的其余小妖大妖也要提桶跑路,如此说来,下一批能一榨大娃精元的人岂不是…… 没错,正是在下! 刹那间,贴墙而立的妖女们瞳孔收缩、呼吸停止一瞬,就连刚出牢房、正面甬道方向的莉莉、白泡儿、钳氏三女都是如此……唯独茫然无觉的只有扮演小领导上头的毛倡妓了,下一刻,她伸出的主要发丝就被一只粗犷有力的裨将巾帼握住。 即使在阴暗潮湿的黑牢里,这位女将依旧戴着沉重的兜鏊,正是在阅兵仪式上紫蜇的掌旗官,相比于后将军的魁梧姿态,她的娇躯为乌锤甲笼罩,翁里翁气地呵斥道:“过了!”平实的嗓音透着稳健自若的意味,本来小人得志的桥本薰怒意盎然地回视抓住自己爱发的恶徒,刚一想要刺击缠绕,就被对方猛力拉扯的暗劲险些揪下一块头皮,只得压住火气,看看来人。 “你是……鼍龙!” 爱嚼舌根、谈论八卦的毛倡妓也知道这位来历,她可是鳄鱼统领的独生女,她那可怜父亲在她随主将远赴域外、捕熊猎鹏的最后阶段,于中土群妖聚会时首先跳出来反对黄泉仙子讨伐葫芦郎君,不幸遭诛。父女两人在入了黄泉府后,因府上重女轻男的传统渐行渐远,加之鳄鱼统领的根骨被小金刚折损大半,在府中一向借酒消愁、荒腔走板,才有那日冒大不韪的作死举动。 心思如电的黑寡妇从旁推敲起得知父亲死讯的鳄妖女将究竟是何反应,可从那波澜不惊的灰色眼眸里根本瞧不出深浅,也只得耐心地等她出招。 “赏罚奖惩,自有法度决定,而非某人能擅加解释,后将军命末将来征召白泡儿、莉莉、钳氏三女为选锋营部卒,还望桥本看守长稍行避让,让末将执行公务。” 虽有贬抑,但说话中肯,更抬出了比她的靠山前将军黑寡妇更大的后将军紫蜇,没作多余言语的鼍龙镇定地凝视着毛倡妓的面孔,一阵青白交替后,丑陋油腻的卑鄙妇人展颜尬笑:“既如此,那还请将军提人。” 因功劳获封杂号将军“钢鳞将军”的鼍龙微微颔首,朝着如蒙大赦的三女走去,出示了紫蜇早早草拟的文书以及相关印绶,程序无误地完成公务,既保住了过河的小卒子,又折了神乐幸子的脸面,在离开黑牢前,她转身拱手,指桑骂槐地对着毛倡妓致歉道:“公务紧急,不得已冒犯看守长,来时如何,还望各位自行其是,不做打搅。明日晨会,还有要事相谈。” 鳄鱼娘的眼睛清澈地扫了两旁的围观群众,相当于又给意图“插队”的黑寡妇上了个眼药,未尽含义如下:“有我们大姐头紫蜇给你们这些小妮子撑腰呢~臭日本娘们黑寡妇跟我们本土派拼,她有这个实力吗?后来的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啊~” 不等毛倡妓用求助视线瞄准神乐幸子,鼍龙小姐姐便昂首挺胸、步伐中正地走出了甬道,身后那三个实力低微的小妖忙不迭地跟上,手忙脚乱的模样更显出什么叫叫稳重可靠的成年女性。 当大哥与二哥正在妖窟洞穴中遭遇极乐和羞耻的轮番洗礼时,葫芦郎君中的三太子——黄葫芦铁娃子,则已然返回了世外仙山的修炼洞府之内,静坐于禅室之内,琳琅满目的各类精刚兵器竖列横陈,仿若一处铁匠铺。 而这位坐禅少年眉宇清朗,浓眉明眸,阔面重颐,本是很具男子气概的长相,然而他稍显圆润的腮部有些婴儿肥,手肘前小臂结实紧致,可大臂下方略微下垂的小肉肉又增添了些奶气,与他国字脸庞、粗野不文的大哥和灵动秀气、心思花巧的二哥比起,气质迥然不同,既带着七分经年苦修的坚毅,又抹着三分体恤世情的柔和。 近年来,龙脉衰朽,日黄天枯,各地廖无人烟的地界妖孽频出,三娃亦多有行走天下之举,譬如两年前捉拿那嘴笨如牛的螳螂精前往天牢,就是他和二哥协力而为的手笔,认为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他在追杀金蛇残党时,亦被二哥说动,投出了宽赦一票。 可他与橙二郎的不同点在于每每立下救济德行、杀灭功勋,他都会选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与凡人多做牵扯,不像他那凡事都要取巧谋算的好哥哥,和官吏大族终日厮混。 在金华公主拜访二娃之前,两人还在铁娃子的练功洞府里有过一次会晤,终究是因种种缘故不欢而散,性情抵触的兄弟们在不知外敌在侧的情况下为了性格意气,难以和睦如一,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再如何分说,他们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等三娃回过神来,意识到大娃降妖未归、音讯中断的情形诡异后,不再计较二哥监视行为的他立刻潜伏西行,想要找橙娃子会合。可这时小性子缓过的他如何能找着在长安中套的哥哥呢?凡人们人多口杂的消息令少年无所适从,而二娃一贯喜欢卖弄布局技巧的习惯又叫他认定暂时遁入皇宫、充当在世仙君的二哥一定在谋划后手。 回到山中稍歇的他在外出收罗金铁时,才在鸽笼里收获了二哥的信件,信上写出了大娃被擒,请列位兄弟赴长安一叙的危急情势,可写信时的二娃尚且不知这幕后黑手乃是在世谪仙的宿敌黄泉仙母,自认为已然将情况考虑充分,乃至过于谨慎的他可没其他安排,只嘱咐兄弟们小心路上遭遇截击,全力集合,切莫被逐个击破、重蹈覆辙。 三娃本欲再度赶赴大唐都城,可域内又新添了几起成精妖孽害人性命的事件,他一路追逐这伙食人贼寇,甚至东入濮阳、陈留和泰山西麓,杀伤数十。其实这些亡魂本是要前往上林苑观礼的黄泉部署,却不想御下不严,偷食血肉,惹出事端,招了三娃这杀神,连据点都被拔除数座,可谓报应不爽。 不过这伙不幸贼子毕竟碍于黄泉淫威,没有吐露口风,而三娃因它们杀掠人民,亦下了狠手,留下的活口大多撑不过半个时辰,铁娃子亦不是狠辣酷烈之辈,会用酷刑手段折磨妖邪,自然没得到关键情报,至今仍是一头雾水。 仅凭着简单推理猜测此次事端背后必有巨擘操弄的他只得服从二哥的安排,在驻地中选择了一处靠近长安的位置落脚,再以飞鸽传书或仙家手腕联系兄弟。 大娃驻守徐扬,二娃负责兖豫,三娃巡逻青冀,雍州并州凉州是火娃地盘,荆州交州是水娃地界,六娃于卢龙塞外的幽州游走,但也时常巡游内陆,荆州地界广袤,水娃在两广与水鬼海妖主场作战,防区拉扯过长,需要帮手,至于他们中最为稚小的紫娃则身处天府之国的巴蜀。 由此看,中原腹心要害为前三位葫芦郎君占据,黄娃子必是第一个落脚,然后等候兄弟们旬月功夫,他的弟弟们可未必像他因不欢而散而及时查看鸽笼,天南地北,有什么机务缠身,也未可知。 神色沉稳的他结束打坐,徐徐从口中吐出一股浊气,天地间灵气日益稀薄,较他们征讨金蛇时更为差劲,如若不似他这般日日用功苦练,而像他二哥那样荤冷不忌地和凡人宴饮,粗劣不纯的吃食酒水进了肚子,久而久之就会在体内淤积浊污,阻碍关窍内力流转。 “哼!和那些肥头胖耳的地主老财混久了,就连腿脚都不利索了。” 回忆着二哥进洞时一脚深一脚浅又小道士打扮的云游方士模样,叹了口气的三娃起立跨步,举重若轻地跳上桌沿,连连挥弹十指,震荡墙壁,将墙上的刀枪剑戟震飞至半空,又提起一口真气,稳落于地上。 假想敌寇们手持各色兵刃、联决袭来的场景,只见他左右摇闪、拳掌交替,出手如电地击打在开刃的锋锐武器上,三四把凡铁匠器应声而裂,而剩余那些被弹飞后再度回摆而来,三娃不慌不忙地以头应之,连点数下,原是兵器柄部——古称为“首”的圆环内搭连铁丝线,故有此效。 相貌堂堂的铁娃子于静室内短打长桥、演练武艺,四壁刀兵皆如法而为,用以锤炼他周身要害,务必保证圆满无缺,无有一丝一毫的漏洞破绽。前三位葫芦郎君各得八九玄功之妙,而身如宝兵的三娃攻防全能,直感灵觉虽不如二哥能掐会算,但也足以应对平常杀阵。 乒乓作响的禅室和先前安静氛围迥异,浊气尽出的三娃运转周天,两只赤足脚跟并立,不丁不八,双手握拳于腰,沉肩曲肘,内蕴于马,静极思动之后又归于禁止,对着室内唯一完好而剩下的兵刃——玄铁硬鞭屏息而视,那摇摇欲坠的铁鞭朝三郎荡来,他蓦地后撤一步,忽地以拳姿出手,稳然握住鞭身,金刚不坏神功发动,硬生生将这足以列入凡间兵器谱的武器自中捏断、切口处齑粉抹落,指印纹路赫然。 刚柔并济,阴阳协调。 “可是……为什么我要退这一步呢?” 三娃抿着嘴唇,西王母下凡封赏七君时,曾特意对他的记忆封印做过特殊处理……这一度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也是他勤学苦练的心结源头,而后来逐渐明晰的回忆时常令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的铁娃子暗地里烧红了面孔。 “难怪王母娘娘要封禁那些……羞人的记忆片段,妖精们!也太太太过分了!” 而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知晓了为何西王母单独将各位兄弟叫到身边,传授赠予了特定的材宝功法,也是怕他们羞涩尴尬吧~而针对三娃的嘱托则是一片玉叶清心枕,西王母事无巨细地关照了如何用白玉片和其他灵宝制造一枚安眠贴片,于入睡前放于脑宫之后,可以将事先打入其中的心法口诀在神游物外的睡功修行中重复,不停洗练欲孽心魔,直至心如灵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黄葫芦的处世理念和修行思维和与光同尘、流转世俗的橙二郎可谓又是一对矛盾。铁娃子由“金钟罩铁布衫”炼就“金刚不坏神功”,再从这门神功转佛为道,深入钻研八化九转返纯阳的法门,剥离后天群阴,尽显先天真阳。待他把三魂七魄炼化,就可九转归一,金丹永存,元神永聚不散,功体万劫不坏。 默念着口诀法令,三娃摘下葫芦发髻,与青翠叶裙,解下亮金褂子和杏黄平角短绔,走出修炼府邸,于山涧中随意冲洗一下身体,前几日和妖邪激战一路,少许黏腻的汗垢油污还是不能免除的。 冻结的冰块在赤身裸体的娃子腾跃中在上方被击碎,吸收了兵刃内提炼的庚金气息,运转掌刀释放化劲,把两人长的冰块裂为指头大小的碎块,清凉山水在健气少年郎儿的体表流淌而过,孔武的体格配上十三四岁的容貌上吃三十少妇,下拐无知幼女,对此懵然无知的小娃子只是自顾自地用碎冰搓洗体垢,伤不到他分毫的冰刺棱角化为雪水,亦因他的毛孔收缩真气屏蔽而流滑而过,不能将寒气与水珠渗入体内。 可要是细细观察,这腹肌凸显、肌肉线条柔滑的小郎君亦少许不太完美的局部,一方面黄娃子挺翘饱满的屁股墩子尽管结实,但仍不失圆滚肥嫩,另一方面,和健美胸腹一对比,他的腰肢稍显纤细,但也保证了他纵越的轻盈,可那不满一汉尺的小脚丫子分明是八九岁的小孩子才该有的模样。如若换算到后世,大概三十码左右的小鞋应当恰好能适合这双无坚不摧的赤脚儿。 大抵凡事都出于不完美,才会生出向往至臻的执念吧。 阳刚和煦的男孩抖落一身水珠,重新穿上金褂黄绔,系上翠绿叶裙和腰绳,三步并两步地在山涧中提纵跳跃,身法如鸿鹄般轻盈爽快,全然不输他二哥的全盛状态,只瞧他返回了静谧的禅室之中,闻着自己栽种的茶茗芳香,在清苦的环境内席地而坐,打出一个子午诀,真气流转间巩固着方才吸收了庚金之气的肌体,由外至内,锤炼五脏六腑、经络骨骼,直至金身不坏、凝为一点的玄虚感觉出现,周天搬运方算完成。 无名指指根为子,中指尖为午,修行者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掐住左手的子位,然后左手拇指掐中指指尖处,最后翻转过来搁在腿上,便是“子午诀”。澄明空灵的心境在笃于苦修的少年灵台方寸降临,想要像往日那般排解一切后天杂念,重返先天真诚,或许是今日外门训练时,面对那玄铁硬鞭本能退却的一步令他产生了些许涟漪,他迟迟不能入定。 又或许是大哥下落不明、生死不定的暗藏忧虑,抑或是和二哥斗嘴、错失会合良机的隐然后悔,想要和平日那样自在修炼,已然不能。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 三娃阖上眼帘,浓眉轻颤,竭力观想着周围空无一物,自身晶莹透彻,一呼一吸间真气内息通透四肢百骸,仿佛能深入每一滴精血,关窍间无有滞碍,最终达到置身虚无的地步。然而,今日外邪内魔露头发芽,那传自三魂七魄深处的诡魅身形,幻化而出,音容气色,栩栩如生。 一片漆黑的玄妙门扉轻启,那众妙之门本应象征着道学真谛,可是今天它却从门洞中传导着纷繁杂乱的讯息信号,扰得修行者不得安神。那是一道奇异的剪影,颅顶玉鬟成对高耸,青丝波卷下盖两鬓,乌鬟结处宝簪横穿过褐帛,定住倩影华美精致的豪奢发型,再往下看,那影子刘海正中配着一点桃红爱心琉璃片,两边发旋里,各插一朵七姐妹蔷薇金钗。 黯淡无光的氛围中,那剪影的面容只有一道虚幻轮廓,并无确切细腻的妆容五官,即使随意填上些平安里的庸脂俗粉,一颦一笑间,亦当得起“娥眉妙目秋波起,琼鼻丹唇妩媚生。”的由衷赞叹。 芳容丽质的影子身着蓬松的无袖上襦,成色湖蓝明媚,上襦内里的墨黑半透诃子上沿配着蕾丝装饰,形同网状,诃子内的胸衣低调婉约,勒出微满淑乳,醉人缺盆,可谓美沟,上方锁骨勾魂销气,凹陷处躺着以祖母绿为核的银链,随着尤物舒展身子,不断折射炫目光晕,冲刷黑暗环境。 蛇类鳞纹覆盖腰封腰带,一袭翡翠青玉色,好似小家碧玉,蔽膝则以云纹灰白软缎制成,洗去蜂腰上金丝大带及腰链的奢靡贵气。两条藕臂光洁雪嫩、不着寸缕,无任何披帛遮挡,亦不曾佩戴流苏下裳,与纤细腰部相比,稍显厚重的臀部联结一双矫健长腿,将异域魅力和温婉中土的腔调溶于一杯。 供君品尝? 肥美和纤丽共嚼,危险和迷人同床,或许,她不是最火辣热力四射的那一型,也难以归入唤起雄性保护欲的那一类,但是,只要她在你的耳边低语呢喃,命令似的口吻稍稍激起你的叛逆,可又是这种叛逆令你重温顽童受到的关照的安心。 不经意的,你便会想要逞强,想要作对,想要……被她出言膈应,轻声讥讽,说不定,还想要被她教育? 抛下那些强加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的包袱,在她的膝上,在她的掌下,回顾一个和女孩子们洗澡都不忌讳的小孩子,是怎么样子的。 怎么?还想听人家说吗?说一些让你难堪又害羞的话……新奇的话,也会说厌呢~还是,讲一些,叫你熟悉的台词吧…… “呵呵,你的头~我可不要打?” 羞赧的念头在通达的脑宫中阻塞了理智,轻快熟美的音色悄悄开口,便能叫爱逞能的男孩子上钩。 “呃哈哈~你敢不敢把你的小屁股亮出来让我打三棍子,只要你挺得住,我就缴械投降,嗯~~~怎么样?” “你搞什么花样!刀枪剑戟都动不了我一根毫毛,还怕你打棍子?你干嘛要打我屁股!哼!你又不是我妈,真不要脸!” 前些日子功体未熟,便急于和敌寇斗法,不幸被擒后惨遭亵玩的部位至今仍隐隐作痛,和那位妖姬相仿的姐妹容貌泛着冤家斗嘴般的笑意,绵里藏针的轻蔑在男孩子最受不得激的年纪简直是无解的毒药。为了那自尊心,嘭嘭直跳的小心肝犹如鹿撞。 “呵?你这小屁股今个儿老娘非打不可,你要是怕我这棍子的话,趁早~甘拜下风~” 往日的阴霾和心障猛烈地袭击着修行者,外邪内魔如若纠缠在一起,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黄豆般大小的汗水从三娃的额头处留下,小屁股肉丘上那受击的徐徐痛楚已经反射本能般地在他的下身游走,埋藏在过往之中最羞耻的部分才轻轻揭起一角。 在女性敌人面前逞能挨打的失智举动仅仅是开端而已,魔念滋扰之下,添油加醋的情节在小郎君的脑海中翻江倒海,纷至沓来的场景冲刷着他的灵台:得志自矜的妖姬手提黑龙锏,自己要害遭袭的扭曲面容从吃痛中缓解,脚下那反拗的恶毒绣花小鞋就再次让呜咽从小嘴中探出;她的胭脂香味从身后步步踏近,像是一位把幼兽赶入陷阱的女猎人,她究竟会如何处置这给她带来诸多麻烦的铁娃子呢? 是高傲地将化为人形的健俏双腿踏上高跟,踩在男孩的腰臀上,宣示主权和胜利,刺痛他的肉身及心灵;还是体慰他的香滑娇小的软舌伸入那不可明说的部位,用琼鼻轻轻拱弄着娇柔的臀缝,舔舐他最为污秽稚嫩的后穴;抑或者,残忍地将手中的铁锏换成带刺的软鞭,席卷过他的背脊,抽打因软当破功的小英雄变为受虐奶狗,任由滚烫的蜡油从银盘中滴落;又或者,少女心泛滥的御姐将会轻柔地从她的百宝囊中取出另一只形制相同的小鞋,为失去反抗能力的黄葫芦套上,禁锢双足后,像是玩弄布偶娃娃一样,为他一件件地替换衣裳,夺走他所有男孩子的标识,将战败者彻底囚禁在女装之中。 愤怒、羞涩、耻辱、恐惧、期待,五种荼毒心灵的毒素交缠在一起,与此同时,锲而不舍地随着繁复的色相场景彼此转换,几乎失控的功体在脑后一道清光闪现后,为清爽干净的仙童洗涤所有腐坏污浊。 那是义母的谆谆教导,也是西王母的潜心告诫,是兄弟间的鼓励打气,也是每一次他下山拯救凡人的衷心感恩。 “孩儿,不要输给这种脏东西。” “三仙君,你可以的。” “三弟,要上了哟,别掉队了!” “加油啊,穿金色褂子的大哥哥!” 浩然正气自修炼前就枕在脑宫后的玉叶内导入铁娃子的心神,在慈祥的母亲面容注视下,坚固神志的三娃逐步将脑中的虚妄念头一一裁汰,剪除不该留存在记忆内的毒瘤后,咽下玉涎的葫芦郎君重新搬运周天,周身穴位如浸热汤,丹田紫府阳气充盈,犹如火炉在腹。 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闭气搓手热,背摩后精门。尽此一口气,想火烧脐轮。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换做道家言语便是:“勤行无间断,万疾化为尘。”无论佛道,都认为精修自身,才是通往清净超脱的不二路径。山风在洞府外呼啸不停,而在山洞禅室中打坐的谪仙悠然坐定。 此头稍歇,旁端他叙。 寒风呼啸山岚顶处,宛如鹰啸长空,撕裂音波,山峦将山腰山谷围成浑圆形状,以凡人军阵角度考虑,乃是一处险要所在,但若用旁门妖邪的个体力量判别,这藏春谷的地形仅仅有些阻碍罢了。 脚程不错的小妖顺着南麓的险峻小径走上两炷香的功夫,便能望见小径边的长崖斜松探出,顺着百年老树的松枝纵越两步,就能在一块凭空探出的石坪上落下根脚,往左一拐,便可瞧见开凿洞穴以一丈高的矮小城门堵住此处通行隘口。 内里的人等不得随意外出,外部的来客亦不能轻入,从矮门上方两角延伸出去,可看见拳头大小的射孔和暗藏镜眼,如是外敌来犯,那少不得七八根弩箭伺候。然而,今日,这藏春谷的首位访客,却是它的管辖统帅。 她身形妖娆多姿,为一团弥漫水雾遮罩,妖气凌然,容貌处在豆蔻年华的大好年纪,左右鬓角各夹一支荷花,左红右白。这位利落妖将的手腕脚踝今日却不以瓷实白玉环修饰,反而穿戴上了齐整的甲胄头盔,以朱雀盔护住额头后脑,两旁凤翅外张,气派非凡,护颈披膊轻盈坚固,材质非比寻常,明光铠为微微顶起的淑乳提供了宽赦范围,不至于在疾行中摩擦乳鸽,腹甲护臂采用翠绿配饰,好似细腻叶纹,束带甲裙乃至膝下径甲皆刷上朱漆,看似不设防护的肘部亦在勒肉的乌蚕丝衣中包裹,寻常刀割斧凿,奈何不得。 不消赘述,此女正是深受黄泉器重的不党孤臣,三天柱六地基中的肱股儒将——莲花精莲生。 她腰间挂一柄龙泉宝剑,身后背着一杆芦叶枪,并无咄咄逼人的上位做派,依照自己定下的规章,向射孔后站岗探查的小妖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印绶,微微颔首后,走入打开门扉,熟练地在暗桩上起伏身影,穿过伏击外敌的倒刺陷坑,踱入了这处她训练了将近三年的娘子军兵营之中。 校场之中,三百亲卫正挥汗如雨地锻炼着气力阵法,或成排结队演练刺杀技艺,或提拉石锁抛投耍弄,或引弓搭箭,矛兵、刀牌手、强弓材官等兵种有机组合在了一起,由教官们教授的战阵:方、圆、锥型、钩型、雁型、箕型,再点这些亲卫深入到先锋军中传给普通士卒,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习战,教成三军。” 然而,这些熟练战阵之仪的娘子军此前参与讨伐的对象不过是世外妖孽,其中最为棘手的莫过于白罴君、金鹏王这类势力庞大的不臣贼子,而得了西王母指点的葫芦郎君们实力已然更胜两位冢中枯骨,面对这样武力强大的个体,以集体为假想敌的军阵必须做出相关变化。 一念及此,女将军当即命令她的军中亲信——参谋兰儿,鸣金收兵,结束了今日亲卫们的习练,一个个姣好面容带着香汗与污泥,于闷热的甲胄内按照表明各自身份位置的章、幡、负羽列队站好,成一个六花阵,将她们的主帅拱卫正中。 大多数乃是植物成精的妖物们大多憧憬莲生的地位并感激她的关心,在内卷严重的黄泉府中,天赋不若肉食系妖孽们粗暴直接的她们往往都会成为分配资源中的牺牲者。如无莲花少女替她们主持公道,那想必是步履维艰。 但另一方面,尽管心地柔善的莲花精爱护士兵,但也深知“爱兵如子,然爱而不能使,譬若骄子,反不美也”的古训,在训练操训时,她从来不会示下以娇柔,力求公事公办,为黄泉仙母练出一只赫赫铁军。 除了三百亲卫之外,随着深沉吹号开展,外部的两千小妖们亦云集于演武校场之外,由一圈半露地表的铜瓮传达主将的指示。 “仙母有诏:鹏罴逆贼尽歼,葫虏又将雀聚,去岁天清气明,将士用命、谋臣献策,不战而定大郎二郎两僚,如今三娃亦赶赴长安左近,以期和其弟兄会合,坏我族气运,动妖府社稷,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故命藏春谷选锋营两千余将士,夙夜操练,只待诏令下达,便将拔师讨之。” “诸君,可否为主上分忧?” “唯!” 眉宇间扫过多年培育、东征西讨的军队,莲生暗藏忧虑地向部下们发起誓师问询,得到的是欢声雷动的响应,只有和大娃真正过过手的女将军才深知葫芦郎君们真实实力的可怕。那日她违背本心地利用色诱之策,巧妙投毒,再加之海上的地利优势,方才和先前远洋跋涉的大娃周旋了一番,略占上风。 而今那第三位仙童已然对事态有了防备,必不可能像他的大哥般草草中招,而像对付二娃那样以繁复计谋设套引入,也不合这位三爷直来直往的脾气,少不了动真格的,和金刚不坏的斩妖仙君真剑对决。届时,台下这些她所熟知的面孔或许就要永久地离开她了,体恤士伍的她虽不至于像吴起吮疽,但一贯优待补给、深得众心的“莲花三太子”单凭人格魅力,也足以让一些姐妹战不旋踵。 念完了黄泉仙子的诏书后,莲生暗叹一声,看到了包括兰儿在内众姐妹闻战则喜的喜悦,也明白神乐幸子和朱儿碧儿的成功冲昏了她们的头脑,不免小觑于葫芦娃,将他们当成了进身之阶和功勋礼包。 “此外,母上亦命我带来了一尊宝鼎,唤作神农鼎,有提炼诸位修为道行的奇妙效果,它能轻易萃取天材地宝的箇中精华,滋润功体,不必以苦修磨炼灵肉,排出杂质,可谓不二法宝。” 轻抚凤翅盔的女将军托鼎于掌,好奇心升起的众人不曾瞧见她略显僵硬的表情,念动口诀后,周身铜绿的古朴宝鼎蓦地从莲生的掌中跃出,稳稳地屹立于地,鼎足像是扎了根一般伸入地面,立刻便和地脉连携一道,源源不断地提出阴浊地气,通过其玄妙结构,不懈地将之转化为能被妖类们吸收的养分。 此外呢……还有一点大娃的余泽于其中呢? 鲍鱼般的褶皱浮雕上,从那惟妙惟肖的铜制缝隙内,发出“咕噜咕噜”的波涛翻涌之声,施展植类神通,化叶为杯的莲生熟练地将之伸入鲍鱼口的下方,果不其然,这象征生殖崇拜的奇异宝鼎居然喷射出了一股白浊激流,不偏不倚地进入了事先放置好的杯内。 藏着尴尬的女将军忍着咸腥味道,将神农鼎萃取的精华汁液抿了一口入肚,解释道:“前几日黄泉府中有数位不识大体的姐妹们为了榨取捕获的葫芦娃明争暗斗,争相上位,力求先到先得,仙母以为祸事,故而出此宝鼎,将榨得的浓精灌入鼎中,既可以保证效力不失,又能分润众人,避免争抢。” 喝下一口由大娃元阳未底液、佐以老参、朱果等补品的白浊浓浆,莲生暗觉羞耻,但奔波一日的疲乏感觉只在数个呼吸中就一扫而空,或许葫芦娃乃天庭以仙气点化葫芦、托谪仙魂魄诞生的缘故,对植物成精的妖女们卓有成效。而也许黄泉也想借处事公平的莲生人望来摆平,才把这口多有是非的神农鼎暂借给了爱将。 眼中几欲冒火的娘子军亦眼馋这仙童的元阳,虽训练有素,在行伍中不发一言,可那热切眼神和握住兵刃的柔荑微颤却逃不过莲生的眼睛,她许诺会和军功曹——本体为小宫灯的女干部一道分脏……呃,是按平日功绩论功行赏。 “另外,为了针对那刀枪不入、铜头铁臂的黄三郎,本将将开发一种新的战阵,希望诸君在神农鼎的加持下勤修不辍。” 四下叫好,身处集体之中的女兵心思早飞去爪哇国了,而她们的将军还在琢磨该如何对抗这种刚柔并济、战力集中的孑然匹夫,如若他悍勇绝伦,能够轻易撕开阵列,那到时磅礴军势反倒成了妖君修为的大将拖累,光是斗将的余波就能杀伤小妖,形成倒卷珠帘之势后自相倾轧的友军不可谓不恐怖。 而且,本次出战,黄泉仙母居然没有任命统帅三军的元帅,反令前将军、后将军和冠军各领部属,令出多门、指挥不一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形成协力,绞杀这个本就棘手无比的大敌呢? 一念及此,莲生再度呼喝兰儿赶来身边,秘密招呼道:“前些天,有一位身患痼疾的凡人女子前些天送来此处,可有好生安置?” “将军所托,不敢怠慢,正按照手谕传授其修炼法诀,激活半妖血脉。”澄净心思的芳草少女颔首称是,轻声补充:“不过由于其修为浅薄,尚使其留在将军府内做些杂务,暂且不用磨炼军阵。” “善。” “另外……”说到这里,约莫十八岁左右容颜的兰儿小姐姐露出为难的情状,吞吞吐吐地说道:“但那位上头派遣来螳螂剑客,就着实难处理了,她仗着武艺高强,已然打伤好几位同门姐妹……” “哦~我也听说此事,看传讯里的受伤名单,莫不是仙灵和虞夫人又闹出事端了?”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一味宽松管事的将军可不能管理好军队,想要绕开中层干部直达基层、明察秋毫的禀赋需求向来不小。 听闻莲生点出本体为水仙花和虞美人的两个刺头兵痞名字,兰儿自知收的那点好处兜不住这两个老兵油子,也只能如实相告,确实是这两女仗着资历老道,想要“指点”一番后入伍的后辈,却不料曼陀狄娅这螳螂剑客乃是天牢镇压下侥幸存活的异数余孽,身负黄泉亦想知晓的不传密辛。 她们习练的妖术军阵在睥睨无双的超然剑法下败了个透顶,嘴巴恶毒的虞夫人甚至径直被狄娅在面上划破了相,若非兰儿凭着莲生副手的威望强行压制住两伙人的火气,说不准等主将回到驻地,已然是陈尸一片了。 “我按照军法条例,暂时各关了三人十日紧闭,具体处置,还等将军发落。”既然没有权利约束诡异外人和本地痞子,那么也只能把锅往顶上抬了,暗叹一声门户之见不仅存在于黄泉府邸的“三太子”目光游移,在手谕上勾勒数笔,重申军中条例:私斗首祸者初犯受十鞭,二犯者领百棍,三犯者死。 向来挑唆别人出头的虞夫人乃是初犯,这十次鞭打将会由军法官水竹当众执行惩罚,而已经是第二次被捉到犯事的仙灵将会用特制的汲灵棍猛击后背和臀部,一百下打到皮开肉绽为止。即使以妖物的体质,没个三五日也决计缓不过来。 敏而好学的莲生轻瞥了一眼兰儿将手谕送给负责特定区域的传令官,便知其将两个兵油子放在了条件差劲的下北泽,通风糟糕,气味恶臭得呼之欲出,而空降而来、后台神秘的狄娅则安排到了山高水灵的思过亭。 善于变通是兰花精的性格优点,但也限制了她在地位上更上一层楼的潜力,毕竟有许多事情不是琢磨人情世故就可以驾驭的,多少需要一些“较真”,才能将技艺提炼到无可替代、难以指摘的至臻境地。 作为军法中规定的“应祸者”,青衣剑女的处罚除了紧闭之外,还有每日抄写军规,说来也怪,尽管剑术凌厉非凡,但她说话向来只能以四个字为一组,书法更是难看得感天动地,整一个单纯武者,实乃妖中败类,哪比得上黄泉府上的普遍状况: 武能够舞枪弄棒,操戈执剑;文可以诗歌词赋、讲经论典;更可以以各色花样榨弄肉奴,取用精元,连携施法。 “既然她已明晰我藏春谷的军规,那其他的惩罚措施不如改换为陪练好了,正好用以试验本将钻研的新兴阵法,能否应付这种个体武力超凡的对手?” 智珠在握的儒将兴致满满地讲出了她的吩咐,虽然不是木讷无心之辈,但是以莲生的三小姐脾气,她也不愿长久地做那些个心机城府的蜗角朋党之争,上应黄泉命令,下佑姐妹性命,才是有好生之德的莲花少女的心中愿景。 作为治军有术的女将军,莲生的号令在藏春谷中可谓说一不二,一炷香的功夫不到,还在思过亭里抄书紧闭的螳螂剑客就已经经过简单洗漱、被带到了莲花少女的跟前,容貌清绝的异域剑客褐色瞳孔波谷不惊,青碧袴褶外披翡翠短裘,简单配上了些军中甲胄,覆盖手臂骽部,标明隶属身份,腰后探出两根长羽,这是莲生的近卫才能享用的标识。 如非前几日和地头蛇虞夫人与仙灵一战,娘子军里的兵痞们少不得要说些闲话挤兑这个空降下来的“关系户”,但既然曼陀狄娅亮出了冠绝一方的犀利剑术,那么想要当长舌妇,就免不得要掂量掂量自个儿有多少斤两了。 本来镇定自若的剑客,目光见到了黄泉口中她的暂时统帅后,显然一震,清明无垢的眸子直视着披坚执锐的莲生,酝酿的战意于气息鼓动中平静,较此前一言不合就诛杀同类、顺手搭救凡人的战狂态势缓和许多。 “在下……名叫……” “曼、陀、狄、娅。” 犹如结巴的断句没惹出在场任何人的嗤笑,沙场点兵的肃杀氛围不允许在公事期间作此胡卢而笑的荒腔走板,莲生严肃颔首,于六花阵的中央,向直道负罪而来的剑客道:“汝等因误会互有冒犯,本将已听副官点明,已按军规处置,而近来葫芦郎君寇边甚急,不宜兴姐妹相争之举,仙灵、虞夫人以及你之余罪暂且赦免,且各自归队、劳作代偿。” 天生不喜政治话术的莲花精在黄泉府那个大染缸里也浸淫了许久,亦沾染了那里的成色,在出师藏春谷、独掌一军前,她也曾是黄泉手下的一名侍女,在仙母身侧习练各项技艺,外放至府上要害部门锻炼才干。 把武力冲突降格定性为“误会冒犯”,承认副手兰儿的临时举措,法外开恩决定宽赦,但又搬出外患,避免军事条例的威严遭到破坏。而被下北泽强而有力的污浊味道泡烂的兵痞子肯定是要高呼主将恩德,至于恩归于上、怨归于副的黑锅也只能让好姐妹兰儿背了。 唯一的问题是……另外的当事人……莲生摸不透脾气的曼陀狄娅听了这等处理办法,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反弹,以至于让她难办? “在下……遵命。” 无双剑手的回应出乎意料地顺利,恢复冷淡的目光没有提起意气的趋势,似乎只要没进入仗剑而起、挺身而斗的环节,这剑痴就一贯是这副与世无争的伪装模样,那么莲生的下一句话,便让她的气势重新为之一振。 “为了习练和刀枪不入、铜头铁臂的三娃作战,还请近卫队长曼陀狄娅,今日为我军选锋营士卒陪练。” 藏春谷内两千妖兵组成常备军,唤作“选锋营”,三百亲卫称为“近卫”,另有负责后勤的厨娘、伙夫、辅兵等等,共计三千人,大抵和紫蜇所率的部旅人数相当,集结了中土大部分修炼有成的妖族势力,可谓天下英杰尽入黄泉兜囊。 “后将军紫蜇勇闯极北之地,方能斩获淫虐吾等姐妹的熊鹏两僚,而此战之中,亦无非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的传统战阵,训练有素的妖军碰上疏于训练的惯匪,结果不言而喻。可是,葫芦仙君中的三郎修为更胜白罴金鹏,届时其凭借刚猛绝伦的功体冲势破阵。没有合适的军阵克制,恐会死伤惨重,近卫二队,队长宫盈。” “在!”本体为小宫灯、兼职军功曹的疤面女郎赫然应声,精气神很是振奋。近卫团的兵制仿照唐制设立,十人一火,设“火长”,五火一队,设“队正”,三百人为一团,团长为副手兰儿。 “宫队正且率二队,和曼陀狄娅演练阵法,兵刃可用未开锋的器械,减免不必要的伤亡,但务必全力以赴,以模拟实战功效。 “诺!” 担任藏春谷军司马的妖精倒是个半老徐娘样子的女人,眼角明显的鱼尾纹和一派和气的气质一点都不沾染杀气氛围,穿着简易护具的她在校场外快速奔走,呼喝着六花阵外边的生涩辅兵从石锁、靶子等训练器材间迅速收拣好需要的演习器械,分门别类地送入中央,供正卒们挑选。 老阿姨耳畔外夹着一朵垂枝梅标明身份,乃是藏春谷的干部特权,妖气淡薄,趋于无物的她江湖人称“梅姨”,真名不详,从来没展露过战斗实力的她扮演着管家婆的角色,将后勤补给打理得井井有条,除此之外,非要说什么特殊的话,就是这位阿姨素来与军法官“水竹”不睦,在公开场合从未打过招呼,弄得梅姨屡屡尴尬罢了。 满意于梅姨的效率,莲花少女快速瞥了瞥小宫灯的准备状况,不出她所料,素来秉性持正进取的她,既不像水竹般默守陈规、被诟病死板,亦不似兰儿般花花肠子颇多,除了让近卫单兵保持常备装备:长枪一根、横刀一柄、复合弓一把,弓矢三十条外,她还准备了一些盾牌,用以格挡螳螂剑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凌厉攻势。 眼神转向另一边的莲花精惊讶地发现在黄泉府上赴宴时瞧见的那柄杀伐法宝——以睚眦龙纹修饰、蛟皮剑匣盛放的可怖兵刃业已不见,出声问道:“狄娅……你的剑呢?” 秋波尽散、锐意勃发的女剑客站在校场上,位于以石灰画出的圆圈一点,望向对面整整五十名妖兵,五火人等呈扇形与她对峙,手中无剑的她答道: “心中有剑。” 不握任何兵刃的剑客手转腰后,轻拍一记腰部,背后狭长的负羽便受力断开合腰带的束缚,轻飘地飞向狄娅面前的空中,十人为一火的妖兵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列横队包向作为“三娃”的假想敌。 冲得最为靠前的一火成扇形布局,各持一根长枪,整齐划一地朝着扇形顶点的敌人逼近,军阵战技不同擂台比斗,左右皆是袍泽姐妹,没有充分腾跃闪躲的空间,只要能和战友同进同退,维持战线不乱、枪法稳定,便能克敌制胜。 身为娘子军教头,近卫团成员的握枪姿势精准稳固,持于末端,不留一寸,七八尺在外,并肱股前进,间合约有一丈的距离,兵卒间距离不过两步,拥有刀斧等需要挥砍空间的兵器所不具备的密集阵列优势。无怪乎,俗语有云:枪乃百兵之胆。 但是,这仅仅是适用于人类斗阵时的经验而已,当单体战力十倍于敌方军队时,这种军阵对拼的技术便体现出了劣势。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心能忘手,手能忘剑;圆精不滞,动静合一,变幻莫测,神化无穷。 动能耗尽的负羽于空中落下,巧之又巧地挡住了正中两名枪兵的视线,训练严整的她们相信各自身侧姐妹会维护阵列,按照平日的培训腰马合一,准确地刺向负羽后的螳螂剑客。接着,一个呼吸之后,落空的手感表明敌寇并不在适才目力不能所及之处。 同进同退的阵法令这十位妖兵几乎同时收回戳出的长枪,并且迅速调整行列的严密性,正中两人用余光调整步履前后的一瞬,从战友们难以置信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个悲观信号:她们也没有刺中! 不在空中,不在阵前,那么…… 十根枪杆收回至斜持胸前的态势,快得犹如惊鸿的螳螂剑客也结束了模仿趟地刀法的奇招,半伏于地、身只膝高的奇异姿态砰地跃高而起,准之又准地左右各挟住刚才差点落地的负羽,充盈的庚金之气从她手中浸淫至轻如鸿毛的一根根长羽中,洁白脆柔的羽毛霎时间化为比两面开刃的青锋更为致命的武器。 数道灵性闪动过后,第一火娘子军的长枪恍如不分先后地歪斜拨乱,不复严整,而这时恢复轻盈柔软性质的负羽在狄娅的手腕上顺着重力化圆摆动,犹如粘连在了这位青衣剑女的小臂上。紧紧跟在第一火两侧的二三火左右夹击而来,未开刃的兵器朝着狄娅左右腰身点戳刺来,而有些并未瞄准她身体的长枪则提前封死了退路,形成了密不透风的杀阵。 “以第一火的进击为诱饵,令左右两火连携杀来,而非同寻常军阵一般,强行叠加长枪阵的密集优势,宫盈她还是有所思考才迎战的。” 轻抚咽喉部位的莲生满意于下属的进步,抱臂而立的女将军指头轻轻敲击臂甲,若有所思地继续观看这场假想比试的演进。 “她输了!” 性子稍急的兰儿若不是主将在旁,险些要挥舞粉拳,收了虞夫人和仙灵好处的她屁股自然坐在兵痞的那一边,被迫秉公处事的她情感上还是蛮讨厌这个冷若桃霜的恶客空降下来便位居高位的。 “不然。” 瞥了眼副手的桃花少女将心比心,对于这个围三缺一的处境,她大抵会朝后方退却,哪怕陷入到宫盈指挥的四、五两火的包抄之中,也好过和三火人马硬拼气力。但是,如此选择,是莲生,而迎难而上,方是狄娅。 迅速判断出后撤会陷入剩余两只小队包夹的的异域女郎决意朝前方突进,之前没有仗着庚金之气一鼓作气割断枪杆的她有意压制自身的实力,想要靠剑术和技艺杀出重围。她曾于天牢杀阵的精神折磨中幸存,一眨眼的时间便判断出了贸然突进会被左右两火枪兵戳刺后背和身侧,于是乎,她有了新的决断。 寒芒枪尖如吐信毒舌游弋至她甲胄外一寸的距离,飘然旋腰,收缩肌体,令那些技艺不足以收放自如的长枪险之又险地从身外擦过,知晓她要强行用身法斗转星移的火长们赶忙发号施令。 “夹!” 柔韧坚固的枪杆朝正中的螳螂抵向夹住,只要能定住狄娅的身形,那她这手缩骨功般的金蝉脱壳便成了作茧自缚,应变极快的军阵似乎出乎了孑然剑女的预判,刻意弄险的身形在二十杆枪形成牢笼内僵住。 “有了!” 吗? 剑客从手腕化圆、尖头朝地的负羽再度凝如金铁,轻盈地点击地面后,将剑女从横七竖八枪阵缝隙中借力抬起,由严密到松懈只花了一个念头,负羽在枪杆中左右轻击,水银泻地的气力舒展将狄娅抛至空中,优雅地向前后空翻,落向一火的正上方。 本应举枪向斜上方戳刺的妖女们为这神乎其神的身法剑术所震惊,错过了最佳时机后,只能瞧着抵达最高点的狄娅近乎垂直落于她们的头顶上,接着便是虎入羊群般的风卷残云。 无需顾忌密集戳刺的无双剑客仅花了三五息就将从十人整体沦落为十个单兵的娘子军轻松撂倒。 应对不及的宫盈没有发号施令,原本阵列紧密、故而担心拔刀挥砍伤及战友的一火成员也没法作出合理的应变来挽回败局。当这类个体的反应速度、攻防能力远超群体中个人的极限时,慢于决策的弱点又放大了群体的弱势。 “二三火拔出横刀、持盾阻敌,四五火开弓攒射!” 折身返回的剑女给予了军官极大的压力,方一下令,本体为小宫灯的大妖就意识到了命令的荒谬,原本用来包抄狄娅后路的四五火装备的乃是横刀,而左右夹击的二三火则是持枪而行,在锐不可当的敌人面前希望能够靠变换阵法装备阻击,那岂不是给了应变神速的她更大的破绽来欲取所予。 果不其然,仓促变装的四十名妖兵本就慑于剑女摧枯拉朽的攻势,待她疾行冲阵时左突右攻时手脚麻利的女兵换好了装备,正踌躇是否该挺身迎击,动作偏慢的妖女则还没将长枪挂在身后,胡乱挥砍,没把刃筋对准,刀刃方向与挥砍方向不合一,轻柔刚劲的负羽随意一沾,就被掀飞。 后排四火五火好容易挂弓待射,前排的二三火又已经和敌寇混战,尴尬关头,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而等前方的残兵败将散作两堆,高速猛进的狄娅又已切进了弓手们的三丈之内,势如破竹的攻势把这五十人打得溃不成军,本在五火中以逸待劳、统领全局的宫盈也动了真火,不顾修为差距,蓦地冲袭收官阶段的剑客,自取其辱地被狄娅一记剑指点入腹铠,痛得彷如肠搅,失去了战力。 生性直接的曼陀狄娅倒也没在炫技之后说出类似于“得罪”的敷衍言语,只是朝示意比斗结束的莲生颔首致歉,醉心于和强者战斗的螳螂精连多看这些败犬的心思都没有,便飘然地将负羽重新插回了身后,把庚金之气融洽运用的她刚柔并济,以她此时的修为,决计不会像某个身体没长熟的小娃娃那样轻浮地挑战大姐姐,然后戏剧性地败给阴阳软袜剑阵。 一味刚直的发力没法攻破绕指柔的缠绵捕获,唯有忽吞忽吐、附力细腻才能打破软刀子的包夹,不想这从天牢中出逃的剑女光是显露的实力便已高过初出茅庐的黄葫芦铁娃子。脸面上不好看的诸位女兵露出不忿之色,纷纷想要向莲花少女请战,为近卫团讨回颜面。 “不,试验阵法而已,莫要伤了和气,不如我从选锋营中抽出一些士伍,再向曼陀狄娅讨教。” 智珠在握的莲生表现出远盖外表的成熟气质,早早把演戏和权谋双重考虑周全的藏春谷首脑排出了类似于一火的阵势,在画阵板上教授给那些单兵素质尚且不如近卫团的选锋营女兵,如何针对强势个体的不传秘法。 “就让那小三娃瞧瞧娘子军的厉害!” 一番面授机宜后,向下属打气的莲生稳坐点将台,如若试验结果理想,那么针对部旅的改组演练又要花上一些功夫,可得在大军出动前完成磨合。 是夜,了结了一天辛勤训练的女兵们在长官的哨声中整齐划一地归还了演练用的甲兵,然后便飞快地溜向了自己营地所属的地盘,尽管藏春谷中扎营的位置也依照战时划分成分,但不在演戏期间,跨营走动也不禁止,故而一些在精怪时便相熟的小姐妹不乏走动联谊,更遑论今天可是特殊日子。 一来是冠军莲生作为主将返回大营,少不了热切的聚餐欢迎,二来针对强力个体的新式阵法在外宾狄娅的身上取得了肉眼可见的作用,只待军需官梅姨、军法官水竹乃至亲卫宫盈等人完善细节制度,便要全面推行,三来每次莲花精回来,都会带上一枚须弥芥子袋,用来盛放从黄泉府中捎来的好东西。 猛烈奔放的战鼓声响彻营地四角,不在统帅之位上便做出平易近人姿态的“三太子”频频颔首,穿梭在举盏娱乐的女兵之中,选锋营和近卫团的妖女们至少具备小妖修为,如不细细观察容貌仪态,多半觉得此地和凡间集市无异。 伙夫兵卒分麾下炙,军乐团奏塞外声,沙场化作欢庆场。 随意席地而坐的莲生将须弥芥子袋给予最为信任的下属——水竹,令其分发神农鼎中不可名状的白浆……以及源自孔雀王的特供商品,那个据说能穿越时空的离奇少女可是送给了自己不少名贵礼品。 “是……雅诗兰黛!爱思渴涂!还有……新式的螺旋状假阳具。”加入藏春谷不满三年的新兵已经被这次丰盛的展出看花了眼。 “切~小处女,姐姐可跟你说不是钻得越深越好,要选这种既能刺激阴蒂,又能安慰蜜穴的双头才好哟!” “哼哼~明明没肏过几个男人,就在这教小妹妹,还是这种特大号的……把里面塞得满满的才舒服呢?”挤眉弄眼的熟女抖动着丰厚但又下坠的玉兔,穿着纱袖,咯吱乱笑。 你一言我一语的污秽对白充斥着小小集市的各个饭桌摊位,毕竟碍于军规,没法下山钓汉子的妖女们很是饥渴,如果不是莲生特批的供给制,让这些小碧池能够凭借训练军功满足痴女需求,她们修炼的粗浅姹女转法可要引火烧身了。 “好浓……真滋补呢~” 一向严肃的军法官水竹维持着那副生人勿进的面孔,或许对她而言,这世上就没有熟人吧。她瞧着兰儿眯眼唑嘴的模样,既不加斥责,也未增添褒贬,莲生曾允许过每日训练后的娱乐时间放松无度,不必遵循规制,身为藏春谷的军纪维持者,水竹只是冷冷地勾去副手功劳簿上的功勋,便招呼起她身后的下一位女妖精,来一尝这源自大娃的浓厚浆汁。 咸腥的滋味尽去后,舌苔上的香浓余韵便直冲肺腑,跳脱的兰儿借着几分醉意,揽住主将的胳膊,道:“姐姐大人,不如讲讲嘛~你降服的大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他的精元怎生那么好喝?” “呵呵~不过就是愣头青罢了,我不过略施小计,用宫莲香熏了熏这个小处男,他就呆呆地跪下,想要自慰来一发呢~” 在这群如狼似虎的妖女们面前想当“头狼”,就必须在任何角度上都能拔得头筹,自然,在性爱经验上,莲生也一定得可谓翘楚才行,口不择言地她勉力藏着羞红的神情,借着火光遮掩着双颊的桃意,侃侃而谈,一会儿说自己足榨大郎,搅得他包皮翻飞,一会儿又讲那抓住根茎,玩蛋戏枪,如何了得。 “啊,可恶啊!别再问了,兰儿妹妹,明明我能受命把黄泉大人嘱咐的台词在海上说完就很困难了。” 分明是一只雏鸟的莲生非得装作老鸨,在副手兰儿半洒酒疯、胡搅蛮缠中败下阵来。 “嗯,那怎么听说是黑寡妇捉得大娃回来呀,哦,一定是姐姐大人玩腻了那小子的粗硬肉棒,才叫东瀛娘们捡了便宜。” “也没那么大啦……不是,是……是我故意放了他一马……总之,诶!都是行动机密,不便透露更多。” 酒过三巡之后,刻意装得经验丰富的三太子急步撤离了荤段子和黄暴桥段聚集的口嗨现场,暗暗数落了自己是不是对娘子军管束过于宽纵了之后,她快步来到了自己的闺房,心想到了宵禁时间前,水竹会整肃军规,把那些上吐下泻的小娘子一一送回营房,这才宽下心来,解下全套武装。 凤翅盔轻放在简陋的矮桌上后,并不急于休息的女将军先从案牍上捡起数份卷轴批阅,虽然兰儿在闲暇时看似举止轻佻,但从莲花池中重塑肉身开始,这位密友便是莲生的左膀右臂,朱笔在有关后勤和整改军制的问题上作出更为明确的批示,莲花精这才晓得,兰儿早早在宴会的助兴节目——跳火圈、射梨、抛绣球时,便手不辍笔地书写好了相关意见方向,解放了她此时的工作量。 简易的房间除了四壁涂抹着香椒外并没什么特殊,简单的一张行军床边是莲生一贯修炼时坐定的莲花坐台,墙上挂着十字拐、鸳鸯子母钺等奇门兵器,除了一手芦叶枪和龙泉剑,三太子会的兵器种类也有七八种,加上无形魅惑的宫莲香和荷花术法,她堪称天柱尊目中最为全面的妖将,难怪深得黄泉器重。 “将军,你在吗?”熟悉的磁性嗓音在门外响起,能经过亲卫而不经请示地进入莲生闺房的人选本就不多,所以莲花太子轻松地识别出了来人的身份——梅姨,耳畔夹着一朵垂枝梅的半老徐娘欠身膝行,卑恭地替主将捏着腿脚。 “梅姨,说了多少次了,你也是我的前辈,怎么能这样?今日你也忙得席不瑕暖,就不用帮我做精油按摩了。” “非也,如果不是将军保护我等,梅姨我早在妖族血脉衰退的时候就被抛弃,化作别人的炉鼎了。” 黄泉府初立时,还未阴盛阳衰至此,黄泉仙子传授的采补法门还未显露出姹女本质,一些不明就里的雄性妖孽以采阴补阳之术吸纳雌性小妖的妖力,反之亦然,黄泉不管不问,任凭自然选择、淘汰无法适格的部下,直到修炼至中段,将男性化为炉鼎的险恶图谋方才暴露,致使白罴金鹏等妖将反叛,鼍龙父亲一蹶不振。 而半妖梅姨由于血脉退化,妖气渐消,原本应该在第一个阶段就道消身死,或者为人走狗,幸而得到莲生帮助,方才免去了被一只恶虎精怪纳为女奴的悲惨命运。 “水竹她……” 提到了军法官名字的梅姨哀求般地瞧着主将,暗叹一声的莲生只得摇头,沉默不语的熟女只得擦了擦鱼尾纹旁的泪珠,知晓自己对她人的亏欠,抿了抿唇后,道:“大人如若能为我向她说情,便再好不过,假使不能,我的一双儿女也只能尽心在那个不肖子身上了。” “我尽力而为。” 扶起多年管家的莲生情真意切地给出许诺,她深知水竹、梅姨这对母女的纠葛,但亦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只得给予她在后勤部旅中打杂的小儿子一些照顾帮助,妖类血脉退化稀薄的半妖在黄泉府中颇受排挤,也非她一人能改变现状。 “只是,也希望梅姨能替我多照顾照顾那位上面派来的毒藤女——粉藤了,据说她的潜力……甚至能被仙母看重呢~” 想到另一位为黄泉仙子提点的曼陀狄娅,螳螂剑女亦是实力机遇深不可测,深感“后来居上”压力的冠军也不得不更加投入到妖军大业之中,为从中古以来被人道气运打压的妖族们挣得一份荣光。 清朗的月光与沙场火光呼应,大战将开的紧张氛围由此在三太子的心底酝酿起来,送回有事相见的梅姨后,有心夜间漫步的她两步纵越至将军府的高处,远眺到思过亭中狄娅仍在练剑的倩影,今日变阵克制于她的莲生哑然失笑,为剑女夸张的求胜欲所折服。 而于砖瓦上行走的莲生看到了远方水竹在严厉地驱赶集市中滞留的兵痞,中央厨房内手忙脚乱的厨娘伙夫以及她们中身材矮小的小家伙……身为梅姨爱子的他一出生便不具备任何妖族异能,总是被小妖们欺负,又被他的梅花精老娘管教,生怕他被窃了元阳,外貌清秀的小家伙……是叫“紫竹”吧。 轻轻点头掠过此地的三太子横瞰一排排营房,凝聚感官的她甚至能听见娘子军们的呼噜声和梦话,还有些不安分的小娘皮正在研究着今日收购到的假阳具,且捅且刺,压抑地低声呻吟,更有甚者在做快乐磨镜,羞得莲生小姐姐几欲捂脸离去,好在宫盈仍旧在她的房间中钻研阵法,让急速纵越而过的莲花精感到些许欣慰。 月光如水,不知此次出征,又会有多少折戟,多少功成? 而同样出乎莲生意料之外,当藏春谷仍处于热切战备中时,一只立功心切的先遣队已经得了黄泉准许,急行军至三娃所处的世外仙山之外,拿住山脚,打算搜山,仰攻山顶。 而她们的首领,赫然是在大娃的元阳争夺战中输得难堪的东瀛派领袖人物——黑寡妇。 第17章 第十七章 震三军铁娃初露峥嵘 斗骁将童子以一当百(7月23日更新 本章完) 寒冬渐去,春日将来。 若能化身飞鸟,自绿意内敛的丛叠?头上向下瞭望,便可见大寒节气时的厚重雪堆再也遮掩不住回暖的气候,只待立春噗嗤?声降临,芳草灌木便会从冻土中生长发育,带来温暖喜庆的气息。 仿佛有?首澌然民歌便从云端唱到?麓,从?腰唱到低矮荒村,唱?未能扎紧的篱落,唱?鸭群黄蹼,又唱?软溶溶的春泥——软如?床新翻的棉被,等待着农夫的耕作。 娇柔敏感,孕育着无限可能,假使?声春雷照彻乌云,便会?端惹哭满天杜鹃,可以斗急了?城杜鹃花飞,每?株柳树都吟出?茫茫、虚飘飘的迷幻飞絮。反正,春天就是这样萌动心灵,无规章可循,但美好得促人心扉开敞。 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抵死苦守?截老根,正当长安千宅万户的安康人家屋梁无漏时,不过数百里外的山民们却在为生计发愁,他们枯燥地看着?团??的空虚燕巢,土地未溶,不到播种时候,野兽冬眠,亦不能打猎来寻些皮货肉类。唯一能做的活计便是上山打柴,去往数十里外的集市,用低廉的价格来换些米粮,还得求仙拜佛,暗自祷告别遇上胥吏老爷们冬日出游,又给商贾摊牌,再转嫁到他们这些野人头上。 没错,过于苛刻的税负令原本的编户齐民也开始往生存条件恶劣的群山中搬迁,扔下早已被高利贷所侵夺的田产,向往着桃花源的人们希望有?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水城郭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江头都控制住了—— 自由生长的春天因长期虔诚的企盼?永不消失,没有饥饿,没有病痛,没有税吏,没有压迫。 在《诗经》被书写前,在《尚书》被编纂前,在仓颉造字之前,?只??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汁,?个野孩子在林间狩猎时猛然飞腾,?双患风湿痛的腿脚蓦地快活,千千万万双素?在溪畔在江畔浣纱的?所突兀感到的滋养…… 渴望无忧无虑、无所牵挂的人们奔?互告,他们便会将欢欣地吹响口哨,?愉快耳语为这季节命名——“春”。 飞鸟?将丈量天空,游鱼又将穿梭河流,蝴蝶又将寻花摘蜜,林木又将受风纵宠。?风,也会交给世外小屋的檐前风铃去??记忆、??垂询,名叫二丫的小女孩穿着鹿皮袄子,?访在踯躅在遥远唐代的春天。 她和她的父亲一刻钟前和一队猎人错峰而行,在这林间寻觅着能够帮助他们熬过这段艰苦时日的物资,长期患有肺痨的母亲正在家中编织着衣物,小弟也该在火堆旁边乖巧地学习编箩筐,替家里做些活计。 而二丫,也和她的爹爹在林间采集着香椿春笋,提前收集些口粮,以备不时之需,荠荠菜和蕨菜之流的野菜也在她父亲阿牛的教导下得以辨识。 “爹,为什么我们不去通往栅客镇的集市的那条山路,反而要往……那个废弃庄子上走啊?” 懵懂的八九岁小女孩不是很明白父亲和母亲的纠葛,据以前赶集时商人的闲言闲语,父亲之前好像是外地的铁匠,母亲则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私奔出逃来的山里。 “哼!又不和我说话了!莫不是听那些小贩们说什么这里会有世外仙童三五个月便宜卖些铜铁,想来捡便宜呢!” 小萝莉正处在学到什么词语就用什么说话的年纪,抱臂故作老成地哼了一声,而她的父亲却停下了挖菜入筐的举动,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在她耳边道:“那爹爹要和你说件事哟,不准告诉外人……拉钩钩,保密。” 被生活磨去了二十岁时血气的男人胡子拉碴地贴着女儿的小脸蛋,被她嫌恶地推开:“有话说话,好磨呢~这胡须。” “传说是真的哟~一年前我来这里砍柴时,真地遇到了一个身穿金色褂子、黄色裤子的小仙人,他把一堆扭曲铜铁直接送给了我,只问了我几句话,要了些许工具就离开了。否则,我可请不起大夫给你娘治肺痨。” “哼,人家可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信这种故事呢!肯定又是爹爹去做坏事了,才能赚到钱。” 哭笑不得的老爹只好给“小棉袄”塞了颗饴糖才哄得她跟自己继续上路,自幼生活在世外、精通各类生存技巧的二丫确实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但在心性上仍逃不了小孩脾气。而他们所不知的是,正在他们向三娃偶尔下山售卖修炼废料的场所进发时,密林中有一双双眼睛已然盯上了无所知觉的凡人父女。 绿苔遮盖的石头上掠过一只精瘦的狍子,未像相向而行的猎户那样佩戴弓箭的父女无缘将之猎获,而那畜生在稍纵即逝的间隙不安地眺了眼两人的模样则令生性警觉的小姑娘扭头看向身后。 一无所得的她只能三步并两步地向前追赶父亲的身影,粉嘟嘟的面孔和缠着绑腿,避免锯齿叶子划伤的灵动腿部毫不相配,身着鹿皮袄的野丫头环视着这处深山,感觉存在着异样的陌生意味。 本来仰望这处无名远山,只见那嵯峨黛绿的群山屹立一方,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相得益彰,若是天空再飘来几缕缥缈云朵,则可以恰好构成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可是如今这山林里似乎积蓄着浑浊的意蕴,丝毫没有清新山风涤荡心肺的爽利沁人,腐坏的不知名杂质在雨后的泥坑里腐朽衰败,一些小动物的尸体更是在泥浆中不自然地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浸死在里面。 骇人恶臭顺着山势降低,朝着父女要前往的山谷庄子方向,愈发浓厚,即使是曾经在此地得了机缘的阿牛亦产生了些退缩的心理,不同于猛兽在林中蛰伏时的万物退避,那悉悉索索的声响一直在高山榕、山毛榉和乌桕树间挥之不去。 就像是百只虫腿再恶心地互相厮磨抵触,黏腻着虫类特有的难闻气息,可是每当两人略略慢下脚步,警惕地审视四周时,这些异响又渐渐淡去,为生活所迫的阿牛哪怕觉着些不对,也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女儿沿山麓而下。 贴着一条山涧探寻着那处荒废的山庄谷地,轻灵的水声稍稍洗去了怪响给予父女的压力,透明的水珠在左右折行中蹦跶,溅在两人的皮肤上,捎来些许爽快,终于离开山涧所在数百步后,翻过几处折倒的大叔。 胡子拉碴的阿牛遥指荒无人烟的山庄,天色稍暗之下,落魄的半垮矮墙和全塌的迎客门瓦称不上任何气派可言。若去寻数十里地界内的儒生老者前来讲古,多半也只能论道两句山庄历史,应是属于唐肃宗时期整肃员外郎的遗产。 “今员外之官,所在甚众,既不厘务,空效驱驰。” 在阀阅积叠的大唐官场,每年科举取士的幸运儿们若无祖上家室加持,那么可等不到合适的官职委任,老人们占据着肥差结党营私,经营家族,如果不想再长安空耗青春年华,那么在地方上做个员外差事,倒也不失一条退路。 然而,唐肃宗的整顿吏治也将这些人等一并打击,牌匾失去大户人家的风度,悄然垂落,碎成数瓣,败落的花园庭院杂草丛生,荒芜一片,就是冒出只腿脚灵活的兔子也不意外,哪有一星半点百年前员外家业的宜人美丽? “爹!果真有铁石!还有烧剩的煤炭呢!” 眼尖的小丫头视线穿过垮墙的漏洞,直指一箩筐被遗弃的金铁之物,撒丫子就往那边窜去,甚至叫她的父亲有些愣神。大喜过望的二丫记不起半日前自己是如何编排她老爹的了,只知道先把这些沉甸甸的铁疙瘩带回家里,再弄去集市上卖了,就能在游方郎中处再配些适合母亲调理身体的药草。 她和她的弟弟也能受父亲奖励,多些饴糖甜饼之类的吃食,又或许可以从木匠那里再换些家具,不比让母亲佝偻着背脊教授弟弟编织箩筐的要领。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盈余,就可以大大改善这世外人家的生活。 “哎,这都是上好的铁器啊~” 私奔前的阿牛也手艺精通,懂得生铁熟铁冶炼甚至师傅家秘传的军中炒钢技术,一眼就瞧出这些被硬生生打折劈开的铁家伙质地不俗,应属兵器,摸着大呼小叫、围着废弃金属打转的女儿的小脑瓜,大叔心里刚过了过念头,就安慰自己,暗道:“那些锋利兵器没有门路,贸然出售,反而会招来祸事,人要知足常乐,能得到些山中小神仙的遗泽就已经不错了。” 男人麻利地换下原本装揽药草野菜的篓子,由于过于兴奋的关系,手脚不由得用力的他甚至不小心捏出了点菜汁,在粗布麻衣上随意搓了搓的父亲正要呼喝自己的小丫头将篓子里的物事回收些,由自己来背着铁器,就晃了眼,找不着她了。 晓得女儿好动脾气的爹爹没有慌神,只是高声地叫了两句“二丫”,紧接着,一个压抑着哭泣的音调从他背后朽坏的木门边响起,正是他女儿的声色:“爹——那……那里还有……” 稚弱的小女孩手上抓着一块烧掉大半的煤炭,把她原本白净的小手弄得脏兮兮的,提着她背脊、将她整个人提起犹如小鸡的人影现身,不,与其说那是“人”硬,不如说是妖怪。她的脸颊上长出不自然的血色毛羽,左顾右盼的姿态使得步态别扭,横脚外八,犹如鸭子,披头散发,赤足而立,怪异表情麋集鼻旁,邪异的眼神玩味地瞧着阿牛,发音古怪地说: “听山民讲,你捡到过些神兵利器,就在此地……那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黄褂的小童子呢?” 脸色僵住的阿牛并不想回答着从遗落宅邸中诡异现身的女人,可自己的亲身骨肉正被她好似玩具地抓在手中,浑不费力的模样说明着这个妖女的可怕,还不等朴素的汉子透露三娃的信息,姑获鸟的同类变从庭院的角落里出现,生性喜爱血食的瀛洲妖类并不勤于炼化功体杂质,即使到了大妖修为,身上仍保留着许多本真的特征。 “我……” “回答我之前……要好好考虑,毕竟,大叔,你也不想你的女儿被我们欺负吧。” 狭长锐利的指甲在二丫的脸上刺挠着,害怕无比的小丫头一动不敢动,生怕这可恶老女人的划破自己的面庞,脏污的羽毛随着她的言语而抖动,胁迫他人出卖恩人的举动对姑获鸟而言业已是驾轻就熟。在黑寡妇于中土获得成功、替同胞打开格局前,东瀛的妖类互相倾轧也可谓家常便饭。 现实的卑鄙早已融入了她们的血液,而武士高尚的气节……只有愚者才会遵循。 “那个蠢货就让她去劫持猎户好了,我们姐妹,可要拔得头筹!” 一袭蓑衣的鸟类妖女横了眼四五步外、面露痴态的同类,那精怪额顶生着一撮棕色雀毛,乃是名为入内雀的妖怪,诨名内子的她样貌是成年女子,可身型分明只有金钗之年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侏儒。 遭了姑获鸟瞥视,绫罗绸缎不绝于身的她不甘地将眼神从阿牛还算精实的身子上挪开,回话道:“就算这汉子不说也无妨,九前辈,在下已经把卵孵化在他们聚落里的大多数人身上了,去往那处修炼宝地的路径,也推算得八九不离十。” “我的命令,是你能随意曲解的嘛?” 单名一个九的大妖头目挥动手臂,精钢爪套保护的小臂毫无保留地抽了下属一个狠厉的耳光,将之打翻在地,飞溅的血滴不躲不避地留在了蓑衣上,让入内雀在泥地中暗恨地咬牙称是后,趾高气昂的头目才优哉游哉地回看业已吓得两足颤颤的前铁匠。 野心勃勃的姑获鸟不仅要打压在瀛洲世代与她谱系为敌的入内雀一支,更要抢占对方的功劳与话语权,争夺前往孔雀王身边随侍的机会,上位者霸凌下位者的丑态在随之出动的数位东瀛妖女眼中是正当的行使权力。 一干人等默认头目的恣意妄为,压抑的气氛迫使阿牛颤颤巍巍地指了指穿梭谷地、从另一端如何上山的法门,担忧女儿安危的他几欲抱住姑获鸟的小腿祈求宽宏,可莫名梗住的心结也只是使得这被生活折磨多时的男人服从于异类的安排。 远非人形的妖孽们纷纷揭开斗笠,妖邪的特征于她们的脸颊、耳后、头颅等处邪性地表达,吓得魂不附体的阿牛在震恐之后连连暗骂自己糊涂,若这世上存在在世小仙人,那为什么不会有胡作非为的妖魔鬼怪呢? 四头丑陋的红肤恶鬼们从废墟后迈步而出,脖颈上套着望而生畏的倒刺项圈,一丈高大的尖耳长角鬼怪乃是魑魅魍魉,身着兽皮兜裆,粗鲁野蛮,瘤疣密布的角质肌肤富含毒素,刀枪难伤,只见姑获鸟探指而出,轻打了一个响指,这些倒刺项圈就猛地收缩,扎得这些鬼怪面容扭曲地为其前驱。 嫌弃阿牛脚步缓慢、没有跟在魑魅魍魉身后的入内雀愤愤不平地连打带踹,发泄着适才被姑获鸟教训的怨气,不消多时,就来到了三娃所在的洞府山下,数百步外的小山头侧,便是那日铁娃子于冰瀑上奔行修炼的所在。 只是今日气候暖和,那形成瀑布的小溪已然稍稍流动,只因上游泰半冰块未消,水流尚有些狭小罢了。环视这三面环山的世外洞府,身为仇寇的姑获鸟都不由生出了据为己有的心思,稍加改动风水,将汇集灵气的成分中增益浊气,也可让她们这类妖物得益。 不过,待这不知好歹的瀛洲妖女见着三娃之前,一个朱红色的大铠挂甲武士身影赫然独立在一处崖角,目光如炬地朝这边望来,正是姑获鸟此前批驳的死脑筋蜈蚣女“立花八重”,赤红铠甲背绑起一根双头链子枪,乌帽星兜,胸垂两条甲片“栴檀板”与“鸠尾板”。栴檀板防护右胸,宽长连缀;鸠尾板防护左胸,短狭蒙帛。 “你来晚了。” 级别相同的赤甲头目如是向姑获鸟招呼,尚且疑惑对方何以如此之速的鸟类妖女眼见空中一只大雁朝崖下栽倒,落入谷底开弓搭箭的小妖手里,这才恍然大悟——分头行动。眼见那些粗鲁不文的妖女一个个嘴沾血腥,背挎筋肉尚连的残肢断臂,蜈蚣女追击的猎户们命运已不言而喻。 “装腔作势!” 心中不屑对方只修持自身荣誉、不节制手下屠杀恶行的姑获鸟面上还是得和这位同僚保持同进同退,毕竟级别相同,又都归黑寡妇管辖,就算要争名夺利,也得等到三娃伏诛才可,于是乎,翠绿山林中的血腥恶客盘算道: “这山谷各处修炼外功、造成的斧凿痕迹历历可数,那铁娃子势必就在附近,反正除了我和这条烂蜈蚣,别的带队大妖也把方圆二十里要害占住,与其等到通报给神乐幸子……不如我率先立功!” 姑获鸟的家乡有句俗语叫做“蛙面泼水”,很是符合她此刻贪功冒进的心理,黑寡妇擒获了一个在黑牢里只得屈辱被榨的蛮牛大娃,就能得到功法赏赐,稳住妖君修为,还能拜将获封,位居高处,也无怪乎手底下这些大妖们眼热,生出野望与不臣之心。 “不想当将军的足轻,不是好足轻!” 由此,得意忘形、自觉葫芦娃不过是移动功名、土鸡瓦狗的九前辈捏动法诀,唤气来前,喝问林间:“伪临世葫芦郎君者,性情懦弱,根基寒微,何及我妖军大统!出乖露丑之辈、狗彘不食之徒,还不速速面缚衔璧,拱手而降?” 在黄泉府上受过些精英教育的东瀛女干部抄了两句玉面狐拿捏的《讨贼檄文》,也算是出口成章了,至于那些更次一等的小妖,没这文化水平,便对着空旷的峡谷粗俗喊道: “三娃,我日你仙人!给句痛快话!投降不投降?” 空荡荡的山谷四面传声,回音荡来,俱是萧瑟意味,仿佛此地只是冷清场所,而非在世仙人的隐居洞府,然而下一刻,一声虎吼就由远及近地传来,仿若狂风过境。 “妖孽,休得放肆!” 树倒石崩的如雷轰响震动姑获鸟的耳膜,令蓑衣妖女面露难受之色,眉目略狰,不由得后退一步,再定睛一看,有一金褂黄绔的童子手提两名筋骨摧折的妖精,径直从对过山头冲下。阿九也识得那蟾蜍精儿和母豹子,乃是赤蜈蚣的两名手下,小妖修为中也算得数一数二的好手,不想竟不是仙童的一合之敌。 原来三娃出山办置事物,回山时恰好目睹蜈蚣女的手下对着猎户尸骨大快朵颐的场景,顿时怒不可遏,要将这些害人精儿悉数消灭。虽是性情柔善,曾宽恕紫蜇与狄娅,但铁娃亦有其底线,对于手沾人命的妖怪,他可不会心存妇人之仁。 姑获鸟不再敢小觑男孩十二三岁的年轻模样,当即念动法诀,呼唤爪套里寄宿的冤魂协助杀敌,可蓦地山风猛烈,挑眉一看,那母豹子的重伤之躯已经被气力充沛的铁娃隔着数十步距离扔到了她的眼前。 生性毒辣的她错不及防,蓑衣扬起,咬牙伸爪向前一掏,一招黑虎掏心,彻底断送同属黄泉阵营的妖兵生计,见了血的邪性爪套冤魂张扬而出,通体透着血红色调,这决策一来能激发出邪恶兵刃的潜能,二来避免闪躲时被急速纵越的敌手抓住破绽。 只可惜……没用。 大团血液因压力从母豹子粉碎的脏器血管中倾泻而出,染红了姑获鸟眼前的视界,而下一刻,原本至少与她还有二十步距离的神勇少年业已从四分五裂的尸身后现身,他的起膝腿后蹬,另一条腿向前蹬地跳起,身体扭转,腰马合一,金光不坏的功体握拳挥出,结结实实地击向姑获鸟的头颅。 “这也太夸张了!” 无论是穿过谷地的如风速度,还是手提两人的惊人力量,余光扫见本体为赤色蜈蚣的立花八重堪堪接下蟾蜍精的场景,本想呼救的阿九便意识到此刻身家性命只系于自己,不得不横臂硬接这石破天惊的一拳。 在后世被称为“飞身超人拳”的招式于在世仙童的运用下远为可怕,整个身子于空中绷如满弓后的蓄势一击“磞!”地与瀛洲妖类的嗜血武器发生剧烈撞击,爆音的脆响之后,于两人间轻微地发出一记“刺啦”声。 再仔细观察,颓然倒地、被击退的姑获鸟蓑衣滚泥,全然一副落汤鸡的可怜造型,超过限度的剧痛在短暂麻木后迅速爆发,令妖孽的神色业已和恶鬼无差,而其根源,无疑源自她已然和爪套一同变形扭曲的纤纤玉手。 自内弯曲的精铁爪套,其辐条或将掌部血肉挤压得不分彼此、皮开肉绽,或深可见骨地插进肌体深处,原本令人眼馋的手部已经完全被碾压畸变成了可悲的爪子。 更为倒霉的是,一样受了重击的受缚冤魂张牙舞爪地反噬主人,显化为了可怖的半实之体,撕扯着姑获鸟的皮肉,与宿主一起在泥浆中痛苦挣扎。 在这时,在场妖怪才在恐惧的沉默中看向了这尊只和她们相距不到数丈的杀神,青翠叶裙的他赤脚踩地,剑眉一竖,喝问道:“还有谁!不想死的话,快快报上家门。”对掳掠大哥的幕后黑手早有推测,三娃自然会尝试从这些喽啰兵身上套取些情报。 “……鬼啊!” 本来还半带快意地瞧着上司丑态的入内雀见这小煞星朝自己逼近一步,马上幻化本体想要飞走逃离,连那一点对泥坑里的姑获鸟落井下石的心思都没了。可三娃哪里能坐视妖类逃走,小脚踏地而起,精准地堵向这雀儿的逃跑方向。 瞬间,那俊朗的面目扫视身侧,右手五指略微挂到树枝上方的入内雀翅膀之际,转身挥开破风而来的偷袭,三娃搭住树干,回头扫视,正见赤蜈蚣立花八重正神色肃穆地望向自己,手上握着奇门兵器双刃链子枪,正是打搅抓捕的元凶。 “姐妹们撑住,我去给大部队报信,事成之后,功劳大大滴!” 憋着内伤的无耻小婊子立刻远走高飞,顾不得停下调理内息避免形成痼疾,只想早点离开这危机重重的杀阵。 “妖精,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早就顾不得凡人父女的妖兵两股战战,她们是东瀛出身的松散妖邪,未像莲生麾下或是紫蜇部署严格训练过,如非黄泉仙母的数次对下惩戒,立下威势,早已一哄而散。 “杀……杀了他!” 血腥味笼罩着风水宝地,清新不再的空气里竟然是姑获鸟发出了第一声对谪仙的进攻号令,血污乱发的疯女人刚刚收服噬主兵刃,死命催动符箓禁制,驱使发狂的魑魅魍魉四头丈高丑陋的红肤恶鬼攻向娇小的三娃。 “顽冥不化!” 四尊丈二高度的独角赤鬼或手持连枷、或掌握巨槌,踏着如雷震地的脚步,两两结对,一左一右朝面容俊秀的小生攻伐而去,四胞连胎的它们虽然智识不高,可心有灵犀地交错攻击,提前封锁住仙童可能的闪避方向,将之“十字围杀”在正中方位,可只见金褂黄绔的男孩敏捷地提跃而上,于空中作出娴熟的前滚翻后,半空舒展身体,小脚从两侧踢出,一字马地踢中左右巨汉的肋部。 金铁交加的脆响是肋骨内折的可怖反馈,还不等痛及腑脏的苦楚淹没观感,另外两只魑魅魍魉就已势若疯虎般地扑向方方落地的少年,要为它们的兄弟报这眼前之仇,然而三娃毫无躲避锋芒的念头,沉肩下马,右脚牢牢插入地下,旋拧腰部,左右开弓地挥出两拳,正中赤鬼抡出的兵器上。 庚金之气裹挟的拳头“砰”地与之一触,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响就自鬼怪们的连枷巨槌的内核扩散到了表面,蜘蛛网状的裂痕标志着武器的完全失效,下一刻,弹地猛起的男孩便顶膝向前,两手一抓,干脆地给还没伏法的的余孽来了一个碎颅击。 红白之物喷溅一地下尚且有些斗志的妖族兵将也只剩下业已半疯的姑获鸟和红蜈蚣两人,其余人等这下才从立功得赏的利禄迷梦中醒觉,发觉此前将葫芦郎君视为猎物的自己是何其愚昧,彼此对视一眼,怪叫着作鸟兽散。 可既然手染人命、嘴沾荤腥,又哪能轻易逃得性命,眼如鹰隼的少年郎儿傲立原地,赤足脚尖一挑,把重伤待死的魑魅魍魉手边的碎裂兵器挑至胸前,出手如电地握住碎掉的铁块,瞄准这些可耻逃兵的后背,准确极速地一一投掷。 两三个呼吸过去,就有六七名妖兵殒命当场,而不等三娃继续扩大战果,视线余光中一柄双刃武装便朝自己的脑袋割来,抬手一挡,反身而视的男孩正见东瀛蜈蚣武士抽刃胸前,神色凝重地朝发出宣告。 “他们,是我的部下。要打,和我来。” “哼!你倒是有点骨气。” 给出评语的三娃目光如炬地扫过姬武士手中的兵刃,迅速注意到这古怪兵器的锋刃竟毫无缺损,居然能挡住自己由庚金之气包裹的体术。同样精于战斗的女武士瞥见敌手的注意力有这么一瞬转移到了武器上,开诚布公道: “此枪名为百足天龙,由地脉凝结的阴浊结实打造,如若你被割开伤口,就会被毒液摧残功体。拙者为了激发其毒性,因此不和魑魅魍魉夹攻于你,所以……不必有负担,放马过来!” 真剑对决的瀛洲武士交代完原由后虎吼一声,蓦地踩靴于地,急促的小碎步连踏泥地,泥水飞溅中,大马金刀地拉开架势,见三娃不动如山,由中四平枪势改为一招青龙献爪。 势势之中,着着之内,单手扎人,尤逾此着。 光芒闪动的枪尖直刺三娃面门,却被眼疾手快的他一扭头、一低肩就错开枪势最盛的一点,赚了先手的娃子逼向女将的五步之内,没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任何踌躇意味,原本直挺挺的朱漆枪杆无力自变,诡异地弹向仙童脖颈,在三娃横肘击甲前便能触及。 “叮!” 自信的少年充分相信金刚不坏神功的厚重,选择与敌人硬碰硬,枪杆震击脖子的麻感与立花八重顿时缩瘪的胸甲各自构成了这一回合的优劣结果,急于遮蔽枪架破绽的女郎翻身掤退,熟练的退枪势并未对她的后撤形成帮助,概因金褂黄绔的男孩并不追击,而是轻松地拍拍叶裙,朝她摇了摇手指,说道: “就这?” 泥浆盖甲的姬武士柳眉倒竖,压抑住怒气的她这才发现在这泥水地里比斗的娃子竟然周身洁净,显然是护体神功大成,达到了泼水不进的境界。 如此说来,那我刚才的暗中割裂? 扫视了一眼手中适才猝然变形的双刃链子枪,不再打算藏招的女武士振臂扬手,中段紧合的链子枪抖选为两截,再如此反复腕部出力,最终将链子枪化为以扣锁相连的八截枪,阴气凝结的倒刺自扣锁联结部位生出,令人不寒而栗。 “来吧!” 穿花蝴蝶般地左右甩动八截枪身,双刃武器宛若圆盘般以旋转残影护佑女武士的身体两侧,猛地进步寄走的她并不吝于在死斗中使用下三滥的招式,只要在起始时于自身的认知里认为这是一场公平对决即可。 于是乎,横过靴子向前扫踢的她掀起一片污泥,盖过三娃的视线,手中的八截链子枪犹如毒蛇吐信一样,拦腰挥向男孩,倘若是凡人军旅,只此一击,便可将之一截两段,可惜,妖怪所面对的敌人乃是妖君境界方能交手的世外仙童。 全然无视淬毒凶兵的娃子低头矮身,两手撑地,双脚侧踢自斜上方蹬中女将本就凹陷的胸甲,被自己营造的泥水帷幕所遮盖视线的立花八重根本没料到对手会选择如此杂耍般的奇袭,“哇”地口吐鲜血,颓然倒地,知晓自己轻易败北的她眼神黯淡。 “过去总以拙者自称,今日方知确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别过来!我说!你别过来!” 嗓音撕裂的声音从比斗结束的两人旁边传来,女孩的隐然哭泣和这势如疯狗的宣言一结合,便叫三娃猜出是那已经废了一只手的姑获鸟阿九又在找寻存在感,挟持了凡人小姑娘妄图逼退自己。 转头扫向末路妖邪的正派少年自傲地盯住衰败蓑衣、单臂夹女的姑获鸟,血污满头的她哪有进山扫荡时的颐气指使味道,垂软的小臂和扭如纸团的爪套预示着沦为废物的下场,黄泉府中本就内卷的氛围在瀛洲妖物中气氛更盛,一想到那些原本要听她吆五喝六的小娘胚会骑到她头上发号施令,五内如焚的小头目就气炸了头脑。 “赶快投降!你也不想这丫头死掉的对吧……啊哈哈哈……毕竟你可是仙人啊~” 神智不清的疯女人妄图用二丫的安危来威胁三娃就范,可下一个呼吸,她的狂想就停留在了她的头颅里终止不动,仙童叹气一声,挥指一弹,锐利的庚金之气就化作金钱镖形状,飞速自旋地洞穿了十余步外姑获鸟的脑门正中。 气息奄奄的她四肢垂软地倒入泥浆地里,空留劫后余生的小女孩自由地奔向旁边爹爹的怀抱,心怀感激和仰慕地偷偷望向神武不凡的三娃子,而那个大哥哥只一眼就叫重伤难愈的蜈蚣精松开链子枪,乖乖地靠在石堆上。 “小爷我待会儿再来问你话,别动什么歪脑筋。” 仅局限于斗法中耍弄手段的立花八重暂时饶得性命,陡然遭遇妖军入境的仙人先要安顿好两个凡人,再来从她身上套取情报,至于届时是生是死,全看这位上仙心思咯。败北的姬武士丧气地低下头颅,巨大的实力差距叫几近大妖修为的她首次认识到了何为弱小。 正当立花八重败北之时,慌不择路的入内雀好不容易逃脱到了山林小道上,不顾地上的脏泥溅上自己绫罗绸缎的体面衣着,眼尖的她眼神锁定到了远远行军至此的同僚部署,大喜过望,极力呼喊着求救言语,一时失态,直接使用母语,而非黄泉府山更为通用的汉语。 “巴坎莫喏!他死得给!” “大人!小的侥幸从三娃府邸杀出,您可要为小的和阵亡的姐妹们做主啊!” 这鸟类成精的异怪不着痕迹地擦拭着眼泪,有意无意地露出肩膀和脖子上的擦伤与淤青,仿佛和铁娃子过手数个回合的人是她,而非赤色蜈蚣,一句“阵亡的姐妹们”表明默认殿后的妖兵们业已是魂归极乐,更是暗地冷酷。 “就算那恶心的姑获鸟侥幸没死,我也可以上点手段。” 谋划着如何谏言上位者将大部队的重心放在围堵三娃、而非搜救残兵的内子小姐姐吞咽着口水,眼见一众妖军在粗略检查了她的腰牌口令无误,就将她送入了行军中的军队中部,隐蔽地扫视了下步履不算快速的女妖们,入内雀见到了执鞭负手的东瀛军最高统帅——前将军黑寡妇。 琼鼻略阔、欲孽深种的瀛洲寡妇傲立于一众亲卫之中,她一身由仙母赏赐的玄墨皮甲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段,紧实束腰托着上方的一对白兔,沉铁亵裤外抹繁复蕾丝,定睛一看,竟是络新妇的蜘蛛纹路,移步见胯扭尻动,蛛腿张扬,妖冶非常,肉感饱满的大腿下踏着高筒行军长靴,靴根锯齿轮状的马刺崭新如银,等待痛饮无辜鲜血。 未亡人抱臂而立,油光满溢的胶皮手套上同样覆盖着跳蛛雕花,乌黑胶质的缝隙里由艳情蕾丝填充,但若小看这充斥情趣的物件,可是会立刻被内里蕴藏的可怖蛛丝绞杀当场的哟? “本将军记得你,你是入内雀一族的末裔对吧~是叫……内子?” “是!能得闻大人耳中,实在是三生有幸。”遭到抢白的小小鸟妖赶紧送上富有家乡风味的奉承言语。 “这些倒是不急,但你既然遭到三娃袭击,前因后果,还得细细道来,不然岂不是敌暗我明?”玩味地瞧着这事实上的逃兵,向来工于心计的黑寡妇已经嗅到隐瞒的意味,无论是并未身受大伤就先行撤退,还是远离战友的独自逃遁行为,握着东瀛军统帅权柄的她可以随意对内子的行为进行“定性”。 本想用贻误军机当借口“长话短说”的入内雀见遮掩不过去,又见那熟妇捕食者般的眼眸犀利回转,自觉谎话难圆,那些美化自己、夸大功劳的说辞只得放在一旁,尽量将先前姑获鸟贪功冒进、和赤蜈蚣会师洞天却又被葫芦郎君轻松击溃、自己趁势逃离的前因后果悉数托出。 听着她言辞的神乐幸子频频颔首,又不时提点细节,问道: “由此说来,你们也没拿住那两个凡人,用来要挟于他?” “实在惭愧,那铁娃刀枪不入、勇猛冲锋之下,我等失了阿九指挥,犹如一盘散沙。” 越说越小声的内子想着自己抛下战友逃跑的可耻举动,又感念还能呼吸的劫后余生,惭愧、恐惧、释然的情绪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场”,只听黑寡妇随意打了个响指,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怀道: “按军中条例,弃阵而逃者斩立决,然而你却是为了向大军送回关键情报,不在此列,不如暂且在我亲卫里做个杂役,也好避开旁人言语。” 内里的收编招揽意思不言而喻,没有拒绝资本的入内雀只好讷口称是,叩首感恩,方想歇息,但还是转头朝着黑寡妇长鞠一躬,说:“谢前将军法外开恩,那黄衣贼子铜头铁臂,非是易予,还望将军保重贵体。” 谁料,开怀一笑的神乐妇人鞭指远方山岭上一个疾行黑点,点评道:“我可是让各小队把住关口,除了姑获鸟那蠢货自负违令还有赤蜈蚣自矜武功,别人可都是牢牢占据要害,那娃子为了两个凡人能从隘口逃出生天,肯定是要闹出声势,替他们开路,如此一来,本将握住关卡的数百精兵,就可迅速合围。” 粗通兵形势之法的瀛洲家督自信上前,命亲卫将自己的旌旗高高举起,飘扬一方,正要来会会这钢铁之躯的在世仙童。 “神乐大人万岁!” 献媚讨好的高声呼喊在东瀛军中此起彼伏地响起,松散结阵的妖女们一无拒马、二乏沟壑,稍微懂些术法的术士们也并未严阵以待地设计禁制。尚明白些军中规矩的入内雀尽管逃跑样子慌张,胆怯仪容,可毕竟没胆子在穿过军营里描绘三娃的锐不可当,于是,这些个骄兵悍将依旧和她们的前辈姑获鸟一般视敌如土鸡瓦狗。 轻敌之外的另一大原有便是胶衣劲装的神乐幸子正傲立于部旅的中央高地,冷睨远方朝她袭来的一道金线。常言道:“将,乃兵之胆也。”因此,那些个从内子仓皇逃窜中揣测到阿九和立花八重已然败下阵来的小机灵鬼也得了些许安慰。 居高俯瞰,只见这松松垮垮的兵线上士卒们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步履散乱,方才冲出去十余丈,一马当先的尖兵就和最末一名差了数丈距离,而臃肿一团的中部妖兵又不顾忌和同僚的间距,长枪短刀,或手持兵刃,或收于鞘中,足以料到,等短兵相接的那一刹那,有人挺身欲斗,有人拔剑要砍,彼此掣肘,毫无配合可言,还平白阻碍了对方闪躲腾挪的路径。 “板载!”“万胜!” “胜你个头!” 唇红齿白的铁娃横臂一拦,纵声虎吼,立刻打断了为首尖兵的粗声叫嚷,也不知闺房中莺声婉转的瀛洲娘们本音何以如此难听,但总之葫芦郎君的金刚臂立刻将这赤裸左乳、兽皮坎肩的花豹精儿给拦截下来,双手握持的两柄砍刀脱手而出,腰部中臂后整个人因飞奔的惯性而上下身倾力前冲,拗成了一个半圆形。 豹女郎的胆汁苦水啪地从嘴上不受控制地吐出,三娃就曲臂夹腹部,将之扛过肩头,探步旋身,稍微放开一瞬,铁娃的双手又猛然捉住豹女的两只脚踝,原地打旋,愣生生将敌人的身躯化为了一根流星锤。哪怕不如大娃那般拥有拔山掷岳的气力,勤奋修炼的仙童亦是远超常人的存在。 抡倒豹女身后两个小兵后,三娃陡然松手,花豹精飞旋的身躯被扔向之后站位从松散趋于紧密的敌阵,果不其然,这些个疏于战阵练习、惯常用血勇之气作战的东瀛妖女们彼此妨碍,有的想要从旁避开、在发动袭击、有的想要迎难而上、正面突破,还有的仓促念动口诀、拿捏手势,又被身后人等撞倒,刹那间,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阵型顿时不攻自破。 随轻装上阵的豹女郎砸入阵中,人仰马翻的瀛洲部旅又立刻遭到了摧枯拉朽的攻袭,三娃对着手忙脚乱的小妖轻松一笑,左右开弓,双臂朝内一夹,腋下肋部便卡住七八根枪槊,再以钢铁之躯奋力一拧,这些长兵器外表精良的凡铁头部便和木质枪杆自中断裂,崩裂木茬戳中娇躯,骤然巨力豁开虎口,更有体重偏轻者被弹向空中。 不消多说,只此一瞬,妖女们天上飞的,地上滚的,步伐退的,简直是千奇百态,原来将近百人组成的“精选组”成员们就此战意弥散,如不是担心主将和督战队就在身后,就要立马效仿入内雀故事,借“求援之名”向更上一级处奔走前去。 炫技似地故意迟一步接下触及体表的各色兵器,冷峻发笑的小英雄驱动体内的庚金之气,将枪尖剑身碰裂破坏,“乒铃乓啷”的脆响此起彼伏地传动在兵阵之中,只瞧这个如狼似虎的小家伙一个转身后踢,踢翻了仗着自己携有灵龟盾牌的青蛙女,令她娇呼痛倒,重整态势上前的一众妖兵和两翼虎视眈眈的预备队就遭遇了碎裂兵刃的密集攒射。 “给爷破!” 仙童的胸腹臂膀裹挟着铁石刀片的庚金之气将内蕴的渣滓释放,千百粒指甲盖大小的铁器犹如暴雨梨花针般射向了妖物阵中,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军心立时消散,冲得最前的几个小妖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颓然死去,十余升血液因压强效应在阵势里肆意泼洒溅出的恐怖场景彻底摧毁了数百妖人的斗志。 倒不是说这些个残害百姓的瀛洲妖物突然见血腿软,只因敌手无坚不摧的锐气完完全全地将她们自己放上了被恣意宰割的位置,原本倨傲不羁的心理防线倒塌后,若主将黑寡妇再于此地阵亡,那么向葫芦谪仙卑躬屈膝、鞍前马后也未尝可知了。 而她们的大将神乐幸子,亦是难以置信地瞧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悲惨景象,勉力压抑着脆弱和动摇的念头,仅仅在设计大郎对付亲身父亲时见识过其七八成实力的她其实亦缺乏对葫芦郎君的了解,当铜墙铁壁、无一要害的铁娃子赫然登场,主动请缨担任先遣军的她这才醒悟到遭了紫蜇的盘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作为黄泉府上的高级将领,虽被排挤在本土人士构成的决策谋划圈外,她亦得到了不少关于这金褂黄绔小儿的情报。尘土飞扬中眼神一冷的未亡人冷哼一声,扬鞭笞地,发出嘹亮地一记抽打响动,骂道: “黄口孺子,莫要猖狂。就让本将军来会会你!” “看招!” 一声严厉斥责之后,胶皮皮衣的女郎立刻肘扭为竖、挥鞭击向面前这身子骨还没完全张开、尚且有些虎头虎脑的竖子。可谁知这俊俏小郎君冷哼一声,大大方方地扬臂上抬,不偏不倚地抵住神乐幸子的试探性攻击。 今日黑寡妇使的乃是一根倒刺嶙峋的九尺软鞭,约莫一人多高的间合配合她花哨不失凌厉的鞭法足以让三五个大妖近不得身,然而近日突破至妖君修为的未亡人境界还不如青蛇妖姬完满,只瞧她柳眉倒竖,娇嗔两下,束腰紧扎的小蛮腰回旋运步,两臂左右赫然转起,将手中的密刺软鞭舞得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使人眼光撩乱。 如灵蛇漫游的鞭影似暴雨倾盆般抽打在三娃随意护在身前的左手乃至肩头,“刺啦”的破空尖啸和“噼啪”的受击响声交错不断,别鞭在后,退出三步的黑寡妇抿着红唇,抬头望向前方,那滴水石穿至足够开石裂碑的不懈鞭打居然没能在这野小子的赤裸手臂留下一道白痕。 男孩子俊俏的小脸上顿时流出不屑的笑意,半是挑衅,半是喝问,道:“妖妇!你就是这些入山妖怪的头头?这实力……也不过尔尔嘛~就这点三脚猫功夫,还不放了我哥哥,否则爷爷我这就将你开膛剖腹!” 幸子夫人听了铁娃自认为凶狠的恫吓,曾经恶毒弑父的她简直有了些发笑的意思,又念及参谋部所分析的“三娃常年在山中修炼功体,导致心性偏于童稚,不类其二哥。”,旋即展颜而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总喜欢撂下两句狠话,在女人家面前装大人?本将军就直说好了,你那空有一身蛮力、大脑空空的大哥正是我的手下败将,姐妹们也在合围路上,像你这般自负的坏孩子……就等着被捉住后,好生调教吧~到时候,可别像那不争气的大力娃,一天被十几个小丫头榨弄,就苦不堪言了哟~” 寡妇恰到好处地泄露自己正是捕获敌寇兄长的功臣,年轻气盛的三娃立刻还嘴反驳:“呵!就你这修为,还能捉住我大哥?还真是大言不惭!” 见这黄娃子在这生死相搏的紧要关头,居然好胜心起,和敌女斗上嘴了,未亡人脑海中划过一抹对玉面狐的忌惮,又升起些许找到破绽的窃喜,恶妇当即诡魅一笑,黢黑的长筒皮靴不失时机地敲打在因武打而凝实的地面上,和言语一道挑拨道:“嚯~这可说不准,以玉抵鹊的蠢货总是屡见不鲜,曹孟德有赤壁之败,汉高祖有白登之围,你们中原人好像就是改不掉轻世傲物的毛病呢~” 面嫩肤白的少年眉头一触,心中闪过他们兄弟几个被金蛇青蛇逐个击破、因势利导的不妙回忆,有三四分信了这个功力不过如此的黑寡妇确有击败大哥的可能,如此来,气势稍逊的他又被皮衣女王将长鞭两度折起,握鞭身于柔荑,挺胸傲立,粉白抖动间一顿抢白: “哦,对了,小三娃?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本将乃是瀛洲妖孽的话事人神乐幸子,你也可以叫我的称号黑寡妇,呃~鉴于我还享用过红娃子那粗大非常、让妖女们赞不绝口的肉棒棒,你叫我一声嫂嫂?也不是不行哟~怕打屁股的铁娃酱~” 英武不凡的仙童听闻前两句敌人的正式自白,情绪自然被钓起,想要自报家门、做个对垒回应,不落场面,可孰料对手毫无底线,一言不合便飙起战车,口开黄腔,激发怒意与羞恼后又点出自己曾好卖弄、夸耀宝躯,最终遭了青蛇妖姬棒打臀尻的黑历史,害羞后悔的情绪又从前绽放,小脸也从寻常肉色到气恼发白、再至赤红生热。 城府浅薄、不知隐藏的小娃子中了蛇口蜂针的激将法,虎视那恶意夫人撅起的朱红厚唇,一对小胳膊肌肉绷紧,猛地朝前方雀跃而上,金光大放的右手凝聚庚金之气,化掌为刀,不再打算和这个满嘴油腻荤段子的婆娘纠缠,骂道: “臭妖精!真下流!爷爷就打到你哭鼻子求饶为止!” 女王样未亡人持鞭临敌,松开玉指的手部挡下尖锐鞭梢,尖刺密布的鞭身在胶皮护手上没留下任何伤口,邪恶女干部向左略略转身,拧臂蓄力,抖击三娃庚金之气护体稍薄的小臂后端。 间不容缓的武斗片刻三娃亦侧目一瞥,暗赞一声对手战斗经验丰富的他依旧以掌刀向黑寡妇的腹部刺去,超高速且锋锐无比的鞭尖划过男孩的皮肤,仍在护体神功面前无功而返,可身法招式同样娴熟老练的女将军亦有所料,向右撤步抽回娇躯,顺势抡鞭由后向上、向下、向前,狠抽铁娃的头部,毒刺刮过男孩的耳孔眼睛等常识弱点。 示弱于前,诈胜在后。可是招术毒辣的黑寡妇没想到哪怕对于头颅这种要害,铁头功足以穿破蛇君精心打造洞府的仙童也没带怕的。未见尺寸之功的软鞭荡回身边,招式使老的神乐幸子扭腹急退,额心冒汗,见这不知疲倦的野小子在山石小径上抢步而来,又冲进了自己武器的间合范围。 金彩不减得右臂如烧火棍一样朝自己的面门砸来,勉励维持斗志的女郎后撤步匆匆躲过,抡鞭挥击少年郎儿的肘部,金刚不坏神功的稳当防守能力促使鞭梢弹回,手腕发麻、虎口一颤的未亡人勉强舞出一个鞭花,短暂挡住男孩追击的视野。 三娃长年累月的静室训练可不是白练的,这样的小花招没有迷惑住他的思绪,一个呼吸后,他迈步冲锋、虎踞敌前,转瞬间就看清了这酷毒女王的动作,她借着鞭花受拨的气力转肩身后,将毒刺软鞭回旋抡砸男孩的脖颈。 恶之花扭身送肩,腰腹助力,以执鞭之臂的肘部抵住鞭身,送肘下压,加速抡鞭,即使是这样的危急时刻,她的体术功底依然保证她没有技术变形。“啪叽!”近乎是全力以赴的气力仍然没有穿透男孩的脖子下方的庚金气息,这乃是天下金属宝兵荟萃而成的醇厚真气,绝非半步妖君的女郎能够料理。 “但是……这小娃子每一时刻能够输送的庚金之气终归是有限的,我只要不断出招分散,逼迫他四面防守,然后猛攻一处,就有突破的可能!” 短短十个呼吸的缠斗中,战斗智商不俗的女王便靠推理找出了一条生路,从三娃坚毅的面庞中瞧出一丝倨傲,嘴角冷笑的神乐家家督松鞭屈膝,左脚肉意满满的大腿从旁划出,靴尖顶地,丰硕的乳房在下压的上身带动下颤巍巍地跳动两下,左手撑地,右掌探出,蜘蛛本质凝结的蛛丝自其镔铁护手的特质孔隙内射出,粘连在软鞭的鞭柄,代替脱手的她隔空操纵这件以邪法锤炼过的血腥武器,回旋绕刺男孩挺翘的屁股。 “啪!” 清脆的响动在志得意满的仙童身后响起,那安心定志的面容霎时间凝住,右脚不由自主地朝前一踏,身形僵住的铁娃子如遭雷击。 “有了!” 舶来词“チャンス”(Chance)还未降临霓虹的岁月里,神乐幸子的内心独白同样简单短促,自腰间的刀鞘内胁差闪动着淬毒的妖异光芒,捅向男娃娃的胸口,名为“艳欲胶”的油膏曾在大娃的败北按摩中渗入他那中过宫莲香的精壮躯体,而此时此刻,它将在开刃短刀的锋角上迫害他的贤弟。 “你竟敢!” 中气十足的嗓音丝毫没有要害受袭的脆弱,直到捅刀入怀的两步之内,黑寡妇这才睇清这较她身高还矮一些的男孩子脸上满是羞恼的火气。 “难道他已经克服了这个弱点!” 惨然为黄泉军后续将士试错的瀛洲寡妇蓦然想要逃离这头下山咆哮的小老虎跟前,然而从胸口稀薄的庚金之气处刺入的胁差业已被男娃子的胸大肌与膈部肌肉夹住,接下来,便是羞处被打、联想到往日阴霾的仙童的报复! 正!蹬!踢! 与大多数前踢是用脚底前端或脚掌击中对手不同,三娃使出的这招正蹬踢以脚后跟为接触点,只见一身仙气流金的他挺立在施虐女王的面前,两臂微抬,身形后仰,后背宛如在躺椅上稍歇,这个预先发力的姿势仅仅持续了三分之一个呼吸不到,接着,这尊雷霆震怒的金刚就怒目踢出,脚跟、脚踝、小腿的力量联动娴熟无比。 这一在别名为“潘克拉辛”、“斯巴达踢”的招式,即使在训练有素的凡人的脚下施展,亦能爆发出两千磅的巨力、踢断一寸厚的木质盾牌,更遑论无师自通的三娃以远超凡俗的身体素质释放这种以点破面的威能。 急促激烈的破空声是空气被少年郎儿的腿劲无可奈何挤开的叹息,“唰!”的一记流星踢击命中未亡人的小腹部位,三娃那较寻常男孩子更为娇小的小脚丫的脚后跟也更加小巧,不可计数的压强在极为狭小的区域中爆发,其后果便是神乐幸子的躯体几乎在一瞥的间隙中打了对折。 还算敏锐! 铁娃堂堂正正收腿,矗直形体,宛如老松立崖,知晓是黑寡妇瞬息间判断的战斗本能救了她的狗命。假使她选择绷紧身体,妄图以蛛丝或者别的什么劳什子手段硬抗,那这种好比刀剑刺击的武学招术应当立刻在她的小腹上打开一个可怖的贯通伤。 可眼下,主动腾挪卸力的蜘蛛妖女仅是崩断了她玄黑色的皮质束腰,让这件上漆鞣制过的上好皮革毁于一旦,并对腑脏造成了严重的内伤罢了。并不硬撑的邪恶女干部放松身躯,不可一世的女王样寡妇在山地上与尘土同位,翻出两圈后灰头土脸地戒备起身,防范着葫芦郎君的紧密连招。 棱刺软鞭无力地枕在数十步外的树根旁,为苔藓所支起,胁差正在那缓步逼近的野小子手中被饶有兴致地把玩,手无寸铁的恶之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恐怖的蜘蛛卵巢里和“兄弟姐妹”养蛊互噬的时光,当强大的敌人步步紧逼,而体会到弱小的自己只能退缩在角落。 “哈,妖精!你的那点小伎俩还有多少,尽管使出来,小爷我在这等这!” 拍拍叶裙臀裤,志气上扬的男孩子嘴角高翘,把短小的刀具随意扔上高空,接着当着邪恶女干部的面前,在悠悠转落中将之一折两段,“哐当”落地的响动仿佛彻底宣告了女人的败北,双手叉腰的少年语气轻佻地加以劝诫: “要是你束手就擒,再去天牢里关个三五百年赎罪,倒是可以饶你不死。如果你还要负隅顽抗,就和你的小刀子一起了结吧。” 琼鼻略宽、法号承露的未亡人拧眉仰视这个龙精虎猛的野小子,玄墨皮甲由于束腰断裂而无法履行保护主人傲人身材的责任,半只白兔侧乳暴露,金属亵裤外的装饰蕾丝也因在地上翻滚而风雅全无,妖冶魅腿的腴肉在环带紧勒中流露数寸,半蹲姿态下的高筒军靴靴尖点入泥土,像是在为逃脱而做准备。 这世界仿若一座镇妖塔将生灵笼罩,有人高高在上,自然有人需要在下方充当供料。 多少年没有被逼入绝境的黑寡妇扫视着眼前数步外的金黄郎君,姣好的面容下是颅内的思考风暴,拼命盘算着如何破局逃生的办法,尚有一搏之力的她在彻底摸清三娃子的能力极限后,自觉还能过上十来个回合,可届时因臀部受袭而如触逆鳞的铁娃子势必要清算她。 “假装献媚求饶,然后二度偷袭?” 视觉上的充分观察结合缜密心机的推理让神乐幸子隐隐猜到三娃绝不止金钟罩铁布衫两层防护,女人的第六感警告着她二次失败的悲惨下场。 “逃跑呢?” “小爷就数三下,要是你再顽冥不化,我就出拳了!” 生死由人是否大意?眼见三娃近身抬手,决意杀出一条血路的黑寡妇提肘运功,完全解放陈年妖力,多年来吞噬血肉提炼的粗劣精华令化为人形的躯体发生巨大变化,吸纳了周身皮甲之后,几丁甲质的倒刺甲壳增生双臂,曼妙双目之上的光滑额头缝隙开裂,猩红的六对蛛目与人形双眸合计八眼直挺挺地盯住棘手敌人。 纤腰略涨下,极速扩大的肥臀在妖女的身后形成极大的累赘,化为妖孽形态的神乐幸子探出锐不可当的四只刀足,狠然扎入大地,魅肉腋下增殖出的一对双臂和人形双手互为表里,刹那间数股浆汁蛛丝朝男孩的四面八方挂靠而来。 其中有遇体速凝的束缚丝液,亦含已然硬化如铁的绞杀钢丝,一旦一个应对不当,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可惜,她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把功体锤炼得固若金汤的黄三郎,只瞧三娃丝毫不惧这胡乱释放劣质妖力的蛛母,剑眉一皱,收起仁恕念头,下定杀伐决心,运指如枪,旋体如梭,一个鱼跃冲顶,就顶向了这来不及借助大娃精元、巩固境界的新晋妖君怀中。 指节勾连的庚金之气荡开或粘稠、或钢硬的百变蛛网,刮出一道供铁娃长驱直入的空中甬道,沾染了不知多少输家怨念的死白蛛丝在“小钻风”的身后落空、颓然落地。 质能转换而来的躯体并未像三郎的八九玄功那般凝实不虚,仓促增生的妖魔血肉未等到三娃本体触及便因指风而生出数道裂口,貌若疯狂的八眼蛛母,抬足阻挡铁娃的探头猛击,可是这曾经未大成时便洞穿过双蛇门禁的铁头功又岂能被区区几下刀足戳刺、肚脐丝截打退? 眼见三娃要把结束瀛洲寡妇罪恶的一生,这朵恶之花两颊绽放决绝笑容,腹中内丹全力开动,加速排出数十年来还未消化溶转充分的杂质,然后念动从桃花岛散修尸上搜罗来的法诀“日月同光”! 《屈原·涉江》:“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 与其舍不得这些驳杂内息转换出的纯净能量,不若在这个紧要关头,换得自己的宝贵小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免翻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箱:bijiyinxiang@gmail.com 一声巨响如春雷在耳,瀛洲军阵的核心冲出了一股炽热风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炸声,滚滚浓烟犹如蛟龙升天般腾空而起,碎石乱草蕨木横飞,争奇斗艳。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颗内丹能量产生的连锁反应不绝于耳,旗帜军资坍塌飞舞,碎裂泥块石片如同倾盆暴雨般砸向了不够机灵、驻足原地的当差妖兵。